沈来宝看着她的可怜模样,却朗声一笑,偏身拿了水给她漱口,又将莲蓬拿了回来,“迷糊。”递给他的会去芯,给自己吃的倒忘了,迷糊,大迷糊。
花铃接了水说道,“我才不迷糊,我可是南风小巷里有名的神童,书院先生都夸我的,对,你舅舅也夸过我。”
提起他那葛明修舅舅,沈来宝在喜宴上见了他,年纪上来,面上添了皱纹,但是两眼有光,似比年轻人更有干劲和精神气。
“舅舅喝完喜酒,就又出远门去了……我看舅舅如果不将天下游遍,是不会回来的。”
花铃说道,“就跟我姑祖母一样,现在爹娘已经不着急她嫁不嫁人了,只想着她什么时候能在明州定居,怕她在外面过得不好。”
提及两家那两个潇洒的大龄青年,沈来宝倒是羡慕他们一点——放下一切,周游列国。
他穿来这里十余载,如果就一直待在明州,也是浪费异界旅游的机会了。
所以怎么都得去外面看看,毕竟世界这么大。
“来宝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外面走走,跟舅舅和姑祖母那样。”
花铃摸摸肚子,“看来很难。”
“等二十年后他能接管沈家生意了,我们就能放手去游玩了。”
花铃笑笑,“那个时候都要四十岁了,你还有心情带我去?”
沈来宝笑道,“当然有,只要你愿意去。岳父和岳母不就是去玩了一圈回来的么?”
想到自家爹娘,花铃突然觉得说不定真的在二三十年后,她还能这样和他在荷塘戏水谈笑,一点也不会腻。她欣然点头,“嗯!”
船在荷叶丛中穿游而过,偶见缝隙,便能看见一艘同样在荷塘漂游的小船。那船上坐着一男一女,只见侧颜,却知两人男俊女俏,看着似一对璧人。
花铃恍惚之间又想起了她的二哥和盘子,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她倒是很希望在未来某一天,二哥会带个姑娘回家,然后跟大家说,这是他想娶的姑娘。而那个姑娘,就是盘子。
只是那两个人不是二哥和盘子,不过也不陌生,只因那男的,就是孔家少爷孔愿。女的,正是她的小姑子沈安娴。
沈来宝见她一直往那看,也看了看,低声,“别看,免得被他们发现,到时候就尴尬得要下船了。”
花铃收了视线,笑道,“孔公子性子腼腆,安娴也一样,这两人在一块,怎么看,都觉安静,像入了荷花池的画里。”
“见了三次面愿意单独待一起了,已经很不容易。”沈来宝说道,“大妹虽然看开了,但多少有些不开心,只是她提出要见孔愿,我还是吃了一惊。”
花铃微微笑道,“来宝哥哥你不懂,姑娘家吃了亏,心里总会留下一根刺。这根刺就算拔掉了,也没有办法痊愈。而且也害怕碰到的下一个人,仍是一根刺,一次她想要先看看,那人到底是能抹平她心头上的坑的人,还是又会扎一根刺的人。如果是后者,我想她又会来求我们,去将这亲事给推了。”
“那就是说,如果是前者,那孔愿就会变成沈家女婿?”
“对。”
沈来宝着实对长妹的接受能力意外,不过或许这才真的像是沈家的女儿。哪怕是受了挫折,可只要想通了,就能立刻站起来。沈家这么多的孩子,像老爹的不少,但因为是女儿,所以养在深闺,就无人能发现她们的潜力了。
那如果小花生的是小小花,他好好教,那她或许也有继承沈家祖业的潜力。
看来他要带着小花去玩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
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想着“退休”的事,这着实是要不得呀。
转眼八月,快至中秋,花铃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许是汤水养得好,肚子比起其他孕妇来要大上许多。沈夫人还曾想这怀的是不是双生子,特地找了三个有经验的产婆来瞧。但产婆都说不是,只是吃得好睡得好,孩子长得比别人好。
本来听见不是双生子还微觉可惜,但听见孩子长得好,沈夫人连连让人给赏钱。
肚子大了,花铃也不怎么爱走动了。只是产婆都说多动动,到时好生产,她才每天耐着性子走走。现在正是午后,午睡醒来,瞧了自己的肚子半晌。脑袋在枕头枕着,可那肚子都挺到中间去了。难怪最近醒来都看见她的丈夫睡在床边,好似一动就要摔下去。
她想了想,把身体往后挪了挪,这才腾出一些位置来。看来她得改改习惯了,免得他整夜睡得不安稳。这几个月他总跟着沈家长辈往外跑商,虽然不远,可有时候也要忙上几天,又瘦了些,好像将肉都长到了她的身上。
花铃想到在外奔波的丈夫就没办法继续躺着了,缓缓坐起身打算洗个脸动动筋骨。
洗了脸换好衣服,葛嬷嬷来给她梳发时又一如既往地瞧她肚子,笑道,“刚夫人让人带了话来,说下午来看看您。”
花铃眼一亮,“爹娘回来了?”
六月时爹娘外出游玩,她还以为他们连中秋都不回来过了,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她立刻让嬷嬷梳好发髻,便往娘家走。
沈老太太正在凉亭里和几个老太太唠嗑,见了孙媳妇便觉高兴,“铃铃啊。”
花铃闻声看去,嫣然一笑,往那走去,一一打过招呼。
花铃生得美而不妖,又是花家的千金,连几个老太太都看得喜欢,问长问短。好一会花铃才告辞,这才回娘家去。
她一走,一人就道,“福气相,脾气也好。”
“比我那孙媳妇好多了。”
“我那四个孙媳妇,就没一个像铃铃这样乖巧懂事,还能操持内宅的。”
几人夸着夸着沈家孙媳,就变成了抱怨自家孙媳,又热热闹闹起来。
花铃回到家中,母亲果真回来了,只因门口和庭院满是下人,又都是在清扫大宅。她看着倒也没什么,只是母亲太爱干净,所以一瞧见脏了,花草不齐整了,就喊下人打扫。家里总跟新的一样,唯有从墙柱能看出点点岁月痕迹。
她走进大厅,就看见母亲站在厅中,往四下指着。她笑笑,“娘。”
廖氏一听,立即快步走到她面前,拉她缓步回屋,“这里脏,捂着嘴,到房间再松开。”
花铃无奈,只好捂住嘴,跟她从廊道过去。
到处都是打扫的下人,真是热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