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涂署令一听,惊呆了!
十万钱,本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倒也罢了。最是诱人的,是襄州刺史府的曹正官员这个东西。虽说将作监左校署的署令,也是个六七品的官员,但说穿了,只是一个工匠艺人。仕农工商四大社会阶层,他这个署令虽有品衔,但无任何社会与政治地位。
但襄州地方刺史府的曹正官员就不同了,那可是手中有实权的“部长”。如果进行官职调换,那他姓涂的实际上就是完成了由“工”到“仕”的阶级转换。这也许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完成的“创举”。
“秦将军,你此言当真?!”涂署令当然不敢相信。
“你看我像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么?”秦慕白认真的道。
“好!卑职就接下这份差事了!十万钱断断是不敢收受,只要事成之后秦将军兑现诺言,将卑职调到襄州刺史府来供份差事,卑职涂有海的这条性命,就当是卖给将军了!”涂署令信誓旦旦的道。
“好极了。现在,你就跟我走吧,上马!”
二人同乘一驹,到了襄阳城外的“科研所”。至从秦慕白将牛五指师徒四人接来以后,曾对这里屡次加以修缮,现在已是成了一处环境清幽又僻静安宁的所在。各类工具材料与器械都十分完备,大雷二雷与三雷这三个老头儿,日夜就在这里钻研范铸那尊大炮,忙得不亦乐乎。衣食住行也都有人伺候,反正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秦慕白将涂有海领了进去,和三个老头儿相互做了引荐。老头们听说这是秦慕白从长安请来的“高手范铸师”,都对涂有海肃然起敬。
秦慕白便让涂有海看了大炮的图纸,问他可有把握。
涂有海轻松的一笑:“秦将军,这可比那钢琴好制多了!也就是范铸打磨有点吃力,但只是个力气活儿。关键还是在于铁水出炉时的温度要掌握好,如此,可保炮管的管壁经得住高温与重压。”
“高手就是高手!”秦慕白竖起大姆指来夸他,“那就交给你了!”
“慢着!光我一人肯定不行。三位老师傅请恕我无礼。凡我范铸一行,必有几人下手从旁配合,换了生疏之人肯定不行。我自有几名小徒杂厮也一并来了襄州,正好当我副手。”涂有海对秦慕白说道,“待卑职前去将他们唤来,即刻就可以开始替秦将军范铸大炮!”
“好,好极了!”秦慕白欣喜的大笑,又对三个老头儿道,“三位老师傅,你们可也别想闲着。涂师傅铸炮,你们配制五指神雷,各自分工,一个不能少呀!”
“老朽等人谨当遵命!”
秦慕白心中暗暗欢喜,想道:如果涂有海真能范铸大炮成功,那就有得爽了。有什么东西比这玩艺摧城拔寨还厉害呢?再者,如果将这样的大炮装载到神鱼飞舰那样的军舰上,无论水战、海战,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敌得过大唐水师?
转念一想,秦慕白又想笑:看来萧瑀这老头儿,误打误撞也干了些好事!要不是他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多此一举,涂有海这些人哪能出现在襄州啊?!
哈哈!
第252章 小恶魔驾临
翌日清晨,秦慕白安排了军舰,将萧瑀及其随行的一些官员匠人请上了船,一同前往西河漕考察地形。
到了河港分叉地要换乘小棱子船时,萧瑀就有点两腿发颤心里犯怵了。这么窄小的船,要是一个不小心栽到河里,有人从旁护卫倒是不会送命,但那未免太过丢脸。因此他小心翼翼的坐在船舱中,如临大敌屏气凝神,屁股都不敢挪动一下。弄得满船人都闷头暗笑。
几条梭子船在港道中穿行了个把时辰,直把萧瑀等人的头都转晕了,总算到了石子坡。萧瑀早已傻了眼,下船的时候就不停的抹着额头的冷汗,喃喃道:“如此复杂的地形、纵横的港弯,运送石料建材的船支车马如何进来,还不都要迷了路?若想在此处建起皇家陵园与宫殿,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啊!”
“萧阁老,这下您老知道卑职所言非虚了吧?”秦慕白用力跺了跺脚,指着地面说道,“河道纵横沼泽广阔只是其一,此处地面全是坚硬的大石头,想在这里建宫殿,连地基都无法埋造下去,如何得法?再者,要在上方建宫殿,势必压塌下面的地宫,因此,若非鬼斧神工耗费数载年月,否则绝无可能办到。”
萧瑀煞有介事的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用力的敲击,为难的直摇头:“还真是硬梆梆的石头。想必当初杨广在此密造陵寝时,就已经用大石料将地宫顶壁巩固了,如今再想在它上方建起宫殿,的确不大可能。”
“如此,我们只好改变方案了。”秦慕白说道,“其实这里还曾经是一个蛇岛,岛上栖居了数以万条的蛇。”
“什么?!”萧瑀闻言一骇,差点就跳了起来,大叫道:“蛇!!!”
“萧阁老,你别慌嘛,听卑职把话说完。”秦慕白忍住笑,说道,“这半月来,卑职点派了近千名善于捕蛇的民夫与军士,将岛上的蛇捕杀驱赶得差不多了,还在整个岛上洒下了许多的驱蛇药粉,现在,这小岛上基本上没有多大蛇患了。”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萧瑀仍有些后怕的抹着额头,喃喃道,“怪不得你一直没有动工,原来是在处理岛上的蛇患。”
“正是。”秦慕白说道,“如果不将这些畜牲处理了,万一到时候咬伤了太子或是江夏王,那可是大不妙的事情,您说呢?——方才我们说到,要改变计划。萧阁老可愿听听卑职的意见?”
“嗯,你说。”萧瑀点头道。
“卑职的意思就是,将岛上清理一下,摆放植草花木,铺就地毯,再搭建临时祭台,以备祭典时来用。至于河道,我可以动用徭役征集民夫,挖凿一条可以通行大军舰的河道,直通此处。到时,也可免让太子与江夏王乘坐梭子船。你以为如何?”
“好是好……可是,此处毕竟是炀帝的陵寝,就如此草草安排了事?”萧瑀仍有些不死心的道。
秦慕白挪了一下眼神示意他走到一边,低声道:“萧阁老,请恕卑职多言。杨广虽是天子,可那也是前朝的亡国之君。陛下之所以愿意祭祀他,一来是因为他胸怀环宇器量豁达,二来,也是冲着传国玉玺的面子。你以为,陛下心中就真的有多崇拜、多喜欢杨广吗?那绝对不可能吧!您老可是杨广的小舅子,身份本就敏感,皇帝陛下派你来主持祭祀,实则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公无私之心。可是,你如果太过顶真,将这祭祀办得轰轰烈烈,其规模甚至超过了先帝武德高祖,皇帝陛下心里能痛快么?到时,满朝文武还不都说你萧阁老是前隋的遗老,心中念念不忘亡国的杨广?这可是不大妙啊!”
萧瑀听完了秦慕白的一席话,脸上的表情倒也没有多大变化。毕竟,他也是混迹朝堂数十年的老人精了,虽然秉性直爽又刚烈,但不代表他真傻。遇上了关键的问题,他极善隐藏自己的情绪。
“秦将军,我想你是多虑了。”萧瑀说道,“杨广是我姐夫没错,但他不也是当今皇帝陛下的表叔?老臣奉旨办事,皇帝如何交办,老臣就如何履行,别无二心。若当真有人因此而对老臣妄加揣测与指责,老臣也丝毫无惧更不会放在心上。”
秦慕白眨了眨眼睛,心中暗暗骂道:老狐狸,嘴巴真硬!
“不过话说回来,此前老臣在长安定下的计划,的确是事先没有侦知此处的地形。而且,三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可是,我定下的三个计划——清河道、建明殿、修行辕,你一件也不办全给我推翻了,这也未免太说不过去。”萧瑀拧了拧眉头,又抚了抚长须,说道,“这样吧,我不为难你,你也让我对皇帝陛下有个交待。咱们取个折中的方案。”
“什么方案?”秦慕白问道。
“河道暂时不必全部清理了,如你所说,开凿一条可进大军舰的河道即可。太子与江夏王的行辕,也可从俭,但到时这二位如果责问下来……”萧瑀打住了话头。
“放心,我责任。”秦慕白冷冷的道,“还有什么,接着说。”
“还有就是,搭建临时祭台我没有意见。但是日后,迟早要将明殿建起来。至于怎么建,那是匠人们的事,无须你秦将军操心。”萧瑀说道,“再者说了,你只是代理刺史,不是么?”
秦慕白心里不由得有点恼火,这个萧瑀,真是死要面子,不顾别人感受,怪不得人缘这么差劲的。但是眼下,与他争吵的确是没什么意思,不如权且答应他。
“好吧,只能权且如此了。”秦慕白点头道,“等吴王回来,我就交州务交给他了。眼下,我只管搭建临时祭台。”
“好,那就这样吧!”萧瑀正了正颜色,大声道,“回程!”
“萧阁老,你就不想进地宫,祭拜一下炀帝?”秦慕白故意问道。
萧瑀把脸一板:“他是前隋亡国之君,我是大唐股肱之臣,蔫有私下祭拜之礼?——废话休絮,回去了!”
秦慕白与旁边的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纷纷在心中骂道:这要是被躺在下面的杨广——你姐夫听到,非跳起来撕了你的嘴不可!这个萧瑀,真是生了一张惹事生非的破嘴,怪不得经常被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