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白也明白,玲儿因何会与阴弘智彻底翻脸,并蒙生出杀他而后快的心思。
这个令她痛苦万分心如刀割的决定,或许,正是自己促使她做下的。
因为玲儿懂他,知道他既然来了,就是拿定了主意,想要主动承担一切。
这承担的方式,就是——亲手杀掉阴弘智,解决一切!
只要阴弘智一死,李佑便可将大部分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或许就可以谋得一条生路;
只要阴弘智一死,尤其是死秦慕白的手上,秦慕白与李恪便可洗脱嫌疑;
只要阴弘智一死,向城叛军就不击自溃,一城百姓可免于兵祸……
总而言之,阴弘智,便是一切罪恶的源头,解决他,就意味着解决了一切!
但是……如果真是秦慕白杀了他,也势必在高阳公主的心中留下阴影。毕竟,那是她最亲的亲人之一。
显然,高阳公主想到了这一层。
于是她才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不让阴弘智死在秦慕白的手上,她宁可亲自动手!
她宁愿痛恨自己,折磨自己,也不愿在她与秦慕白之间,留下阴影!
……
天使爱上了凡人,但她属于天堂。无法拒绝家的思念更不愿离开和伤害凡人,于是天使折断了自己的翅膀,让自己来承担思念的忧伤与肉体的伤痛……
秦慕白想到了这个美丽又凄婉的童话。这一刻,玲儿是天使,他就是那个庸俗又势利的凡人……
在房内坐了一个多时辰,高阳公主终于睡得深沉了。她翻了个身,不自由主的松开了手。
秦慕白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发现,殷扬已经站在外面等他许久了。
“何事?”
“李勣派人来请,使者已经在堂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末将不敢让他进来打扰。”
“知道了。”
来到前堂知晤了使者,秦慕白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去城外军营之中见李勣。
李佑献城,阴弘智自尽,向城不攻自破,残余的数千叛军拥戴高阳公主为首,一同请降。
秦慕白与李勣,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不战而胜,于兵法来说,是上上之战。
但是却出了一个“最大”的意外,就是李佑服毒自尽了!
这大概,是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
见到李勣,二人心照不宣,心里都在想着这件事情。
“城内正在收剿余匪安民抚吏,三日休整,班师回京。”李勣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简短的说道,“你与我同去。”
“嗯。”秦慕白点了点头。
李勣上前来,眼神比较沉寂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了一些意料。皇帝陛下那处,你须好生琢磨如何应对。”
“我知道。”秦慕白再点头。
“本帅亦有责任,不会推搪。到时,与你一同面圣。”李勣说道。
“不用了。”秦慕白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若非是我贸然出现,齐王或许不会如此过激。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李勣皱了皱眉头:“我是三军主帅,我不放你进去,你如何出现在向城城门下?不必多说了。我李勣向来没有推卸责任的习惯,更不会将避重就轻巧言令色。事实如何,我们直陈圣面,到时听凭皇帝陛下定夺便是。”
“好吧……世叔,谢了。”秦慕白微笑道。
“没什么可谢的。”李勣微然笑了一笑,说道,“其实当时我肯放你进去时,就该料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坦然的面对与接受吧!——高阳公主殿下,情况如何?”
“还好。”秦慕白说道,“刚刚,终于是睡下了。”
“哎……还好她没事。”李勣悠然叹道,“其实,李佑与阴弘智就这样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剩下活着的人,才真是惹人怜悯。”
秦慕白一时陷入了沉默。头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曾几何时,他曾在心中立誓,绝不让玲儿和媚娘这些人,受到伤害与创伤。当时在襄州,李佑绑架他意欲行刺太子事泄之后,秦慕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够拘留李佑不死。说到底,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玲儿?
可是到头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也不必自责。人各有命,这或许便是齐王命中注定的。”李勣仿佛看穿了秦慕白的心思,说道,“男儿立于天地之间,但求一切问心无愧;成败之事,并非全是自己能够把握的。受点挫折,也并非坏事。”
“谢世叔点拨。”秦慕白微微一笑,心情开朗了许多。
李勣点头微笑:“慕白,放坦然,一切顺其自然,不必过份担忧。当今圣上是英明通达的圣君,自会明断一切的。”
“嗯,我知道。”秦慕白点头。
“现在,我先回襄阳安排一下。”李勣说道,“你的兵马带回去,好好整顿,将军务做一下交接,准备过几日与我一同赴京面圣。对了,那个薛仁贵,是何许人?”
秦慕白不由得一笑:“怎么,世叔对他有兴趣?”
“呵呵!”李勣笑道,“能在一合之间令薛万彻俯首认输的,当世恐怕还没有几人。这个薛仁贵,便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绝世猛将。既然遇上了,我岂能不多问两句?”
秦慕白笑了笑,便将薛仁贵的来历和身份,简单的跟李勣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