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哈哈!”秦慕白大笑,“想爹啦?”
“嘴贫!也不分个长幼大小!”刘氏笑骂,脸却红了,说道,“当初你们迁民入兰时,我就想带着霜儿一起过去。不过你爹来信,说不让我们去,好好呆在长安,我们便依了。现在……罢了,还是听你的吧!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你的那些国家大事和官场规矩,我们不懂。”
“呵呵!”秦慕白笑道,“娘,我打算呢,先去一趟襄州故地重游;然后,沿江而下去扬州走走怎么样?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啧啧,那里的风景与繁华,可是独树一帜啊!”
“扬州有什么好去的,风月昌盛罢了……”刘氏听了撇一撇嘴,似有些不悦,但也没多说什么。
“那你想去哪里呢?”秦慕白笑眯眯的问。
“扬州就扬州吧!顺道去襄州看看,为娘倒是想念媚娘这个好孩子了。”刘氏仿佛有些无奈的说道。
“哇!要去襄州吗?”门口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霜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娘,三哥,是不是呀?”
“是,一说到吃喝玩乐你就来劲。”秦慕白怜笑拉过小妹的手来握在掌心,笑道,“四丫儿,你不是老早就想出去走走了么?这次,你想去哪儿,哥带你去哪儿!”
“真的呀?”霜儿目露精光喜笑颜开,瞥了母亲一眼,脸一红低声道,“去辽东也行?”
“闭嘴!你就那点出息!”秦慕白没好气的笑骂,反正母亲也不是外人,他直言道,“不远万里也要去找李恪,你至于吗?”
“说起这事啊,哎……”刘氏摇了摇头,既怜悯又无奈的叹息道,“三郎,你该劝劝你爹,他也太固执了。霜儿都十八了,再不嫁人别人都要笑话咱们。话说回来,吴王至从王妃去世后,性情大变,都不沾惹别的女子了。现在,将霜儿嫁给他,我也放心。他们二人又从小青梅竹母情投意合的,凭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霜儿一脸红扑扑的站在一旁,颇是委屈又有些无奈和求助的看着秦慕白。
秦慕白拧了拧眉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在家中的地位——原本只是庶出之子,现在却一力挑起秦家大梁,让老秦家重焕第二春。眼看自己就要和高阳公主成亲了,也是皇亲国戚的一员;自己的妹子再嫁李恪的话,那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从门第或是风俗上讲也说得过去。而且,吴王妃已然仙逝,霜儿若是嫁过去,不说别的,就凭自己和李恪的私交,让她后来居上封为正位王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切看来,已是水道渠成。
可是问题,也是显而易见。
其一,是父亲那一关。在秦叔宝的脑海意识之中,李恪并非安分之主。身为庶出皇子,能干与出色反而是一种过错,将来难免惹祸上身。这是秦叔宝否决二人婚姻的一个最直接的原因。
其二,便是眼下的大环境。秦家要嫁女,虽然只是一个庶女,但显然不是一纸普通的婚姻。究其原因,就因为霜儿是秦慕白一母同胞的亲妹子。至从去过一趟兰州之后,秦慕白的声望与影响力空前高涨。眼下,他马上又要与高阳公主成亲,成为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可以想见,年方弱冠的他在今后的若干年里,定然会是朝堂之上举足若轻的人物。
霜儿嫁李恪,与其说是秦家嫁女,不如说是秦慕白嫁妹——他若是在这种时候将妹子嫁给李恪,是人都会认为,他会坚定的站在李恪的一方阵营里。这就势必触及当下最敏感也最致命的话题——夺嫡争储。
李恪为了逃避这一巨大政治风波的侵袭,已经担任大唐使者奋不顾生的去了朝鲜半岛。秦慕白若是这时候向谁提出他与霜儿的婚事,岂非是让他的一番努力都鸡飞蛋打?——说白了,秦慕白现在在立储一事上,也是一块砝码了!
……
“你眼睛直转的想什么呢,三郎?我们娘俩还等你说话呢!”刘氏有些不悦的催道。
“哦……”秦慕白应了一声回过神来,说道,“娘,四丫儿,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但是眼下,的确不是一个大好时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我一直跟你们解释不清。我只简单的说一句,这时候如果挑明婚事,会害了霜儿,害了李恪,兴许还会害了我们老秦家。”
“啊,如此严重?”刘氏与霜儿一并惊讶。
“是啊……现在的朝局比较凶险,凡事需谨慎。”秦慕白拧着眉头,凝重的说道,“不过你们放心,霜儿的婚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从来就没有轻视过。等一段时间吧!等风头过了,我自有主张。”
“好吧……”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无奈的点头,刘氏说道:“三郎,你成器了。不仅是撑起了老秦家,我们母女二人也都只能指望你了。”
“放心。”秦慕白左右拉起母亲和小妹的手,脸上的笑容温馨而柔和,“你们和爹,是我最亲的人。我就算抛弃一切,也不会离开你们。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
“呵——坏家伙!坏家伙!”突然大门口远远传来连声的娇斥,一个花花绿绿的轻盈身影正朝大厅这边跑来。
三人一看,不禁乐了——居然是高阳公主!
她提着裙裾很没形象的一通小跑,半裸的酥胸如一对小白兔儿在跳跃,嘴里也忿忿的骂咧。冲进厅中却看到刘氏与霜儿在,她顿时一愣,急忙收敛了神色定定的站住了。
表情更换之快,就如同川剧的变脸。
刘氏和霜儿忍住笑,上前见礼。高阳公主忙道免礼,又笑嘻嘻的道:“姨娘,霜儿,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是一家人啦,私下里无须多礼。”
这一声“姨娘”叫得刘氏心里暖暖的喜笑颜开,连秦慕白也心中暗笑高阳公主真是嘴甜,昨天还称呼我母亲为“秦夫人”呢,今天就平空多了一个姨娘。
秦慕白喝得稍多了一点,仍是瘫坐在那里也懒得起身,眯着个眼睛反而对高阳公主勾手指:“公主殿下,过来请坐。”
“呵,你这个无礼的家伙!”高阳公主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走了过来,马上一捂鼻:“讨厌啦!喝得这么醉熏熏的!怪不得把我扔到后宫不管,原来是自己找乐子去啦!”
刘氏摇头而笑,找了个借口先行退避了。霜儿陪着高阳公主在秦慕白身边坐了下来,笑道:“公主殿下,我哥刚才仿佛是从秦仙阁回来的。你闻闻,身上全是秦仙酒的味道!”
“是嘛?”高阳公主顿时恨得牙痒痒,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式,瓮声道,“怎么样,秦仙阁是不是来了许多漂亮的美女呀?”
“那是——”秦慕白没心没肺的大笑,“个个貌若天仙又热情洋溢,我嘛,身为秦仙阁的幕后大东家之一,前去检视也是应该的嘛,对不对?”
“闭嘴,不想听你说了!气死我了!”高阳公主嘴一撇,气呼呼的转过脸去。
“呵呵!”秦慕白笑,高阳公主就是这样的性子,直来直去,至少在他面前,从来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嘿嘿!”霜儿在一旁兴灾乐祸的窃笑。
秦慕白没好气的拎住霜儿给她头上来了两个凿栗,又将高阳公主一拉,顺势就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拥住,笑道:“玲儿,别听她胡说。我在宫里碰到了程怀弼等人,被拉进百骑营地喝了几杯。你不是去看你母妃了吗?我以为你今天要陪她,就没去叨扰你了。”
“这还差不多……”高阳公主转怒为笑,对外面唤了两声,走进来两个她的贴身侍婢,手里各提着一包东西。
“什么呀?”秦慕白好奇的问。
“嘿嘿!中秋将近啦!这是我娘亲手做的莲蓉月饼,她让我提两盒来送给你们吃哦!”高阳公主喜滋滋的道,“我最喜欢吃月饼啦!”
“哦,阴德妃娘娘新手做的月饼?”秦慕白一时也怔住了,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她还会做月饼?”
“是呀!”高阳公主笑得毫无杂质,“我母妃现在是佛门俗家弟子,每日住在护国天王寺附近的玄武殿里,足不出户吃斋念佛,顶多就是一个月去一次法门寺,凭吊我兄长。听说我们要回来,她连夜做的月饼呢!”
“是嘛,真不错。”秦慕白招了招手,那两名侍婢将月饼递到他手中。接过来闻了一闻,沁人的幽香,却一点不腻。
恰似阴德妃的为人,沉香幽远,淡静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