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开山的话让两个炮兵连长不由的面红耳赤。短暂沉默之后,许言咬咬牙道:“团长,你放心吧。就是我们两个连拼光了,这次也要把部队给送上去。这个主攻团的位置就是咱们三团的,谁也抢不去。”
说罢,许言转过头对步兵炮连长秦一水道:“老秦,你的步兵炮射程比我的远,直瞄精度比我的迫击炮要高。我的迫击炮运动比你方便,射击仰角高,适合打这种露天工事。这样,你用火力将我的迫击炮连送到前边去,我就在那里支援步兵作战。妈的,老子豁出去了,拼光拉倒。”
秦一水闻言,略微沉思一下又道:“老许,我看可以。不光你的迫击炮连提前,我的步兵炮也要提前。你看鬼子正面右前方三百米处,已经被我们拿下的伪满军阵地内有一道土坎没有?那里不高,只有半米多高。虽然不能俯视整个日军阵地,但是却正对着鬼子的一线阵地。一会我的步兵炮运动到那里,就在那里开火掩护你。”
“不过我们不要蛮干。这样我们分一下工,你的迫击炮相对灵活,你压制鬼子的掷弹筒与轻机枪。我的步兵炮利用直瞄火力,敲鬼子的重机枪。我的步兵炮在向那里运动的时候,你开炮掩护我。等我运动到位,打响之后,你在向前进。”
“鬼子的炮兵已经被敲掉,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掷弹筒和轻重机枪。尤其是这个掷弹筒,对我们机枪威胁太大。刚刚你也看到了,攻击部队的好几挺机枪都毁在这帮兔崽子手中。不打掉它们,我们的部队即便冲上去,失去机枪火力掩护,也很难抵挡住日军的反冲锋。”
两人都是干脆,不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商议好了,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立即带领各自的部队展开行动。
许言率领迫击炮连在步兵炮上刺刀,不计成本消耗的抵近射击掩护之下,在日军的火力网之下,强行运动到距离日军阵地不足二百米,在付出了杜开山派出协助的团直工兵连伤亡余烬的代价下,利用原来伪满军阵地上为数不多的重机枪掩体修建了几处临时、简陋的工事中。
一抵达预定地域,许言指挥迫击炮连就打疯了。对于身边不时爆炸的掷弹筒打出的榴弹,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至于日军阵地上犹如泼出来的轻重机枪子弹,更是浑不在意。甚至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已经成了九十度的炮身打出的炮弹随时都有可能落到自己头上,他也不管不顾了。
许言与秦一水这么一拼命,日军却是受不了了。两个人通力合作,分工明确。除了掷弹筒这种发射极为简单,很难查到发射点的东西之外,日军所有暴露在外边的机枪工事几乎被一个个的敲光。
对手失去了机枪的支援,被日军火力压制的攻击部队立即趁着这个机会冲进了日军的阵地。利用手中大量的冲锋枪与快慢机组成的战术组合,将平日里训练的三猛战术发挥到了极致。打的举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式步枪。想要采用白刃战的战术将冲进自己阵地的对手赶出去的日军打的死伤累累。
看着对手手中喷着密集火舌的武器将自己的战友成片的打倒,自己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看着自己这边的轻重机枪阵地,被对手几乎已经推到眼皮子地下的步兵炮与迫击炮一个个的摧毁。一向以意志坚韧著称的残余日军也终于顶不住。
在付出了绝对不算小的代价之后,杜开山终于打垮了四十四联队的一线防御。在突破日军一线阵地之后,杜开山立即调上一个营接替同样几乎已经快被打残的尖刀营,迅速的向日军阵地内部扩展。
见到一线阵地被突破,前沿的两个中队伤亡余烬。为了稳固二线阵地,在南面也在激战的情况之下,河间槌太郎大佐只得从北线还未发现敌情的地方由抽调了两个步兵中队,一个重机枪中队填了进去。就在这几个中队刚刚冒着对面不时打过来的炮火赶到正面阵地,试图加强二道阵地防御的时候,本来很平静的北线突然响起了密集的炮声。
听到北线响起的炮声,河间槌太郎大佐不由的一呆。顷刻间他便明白了,自己中计了。在北线他部署的是四十三联队加强过来的那个大队。抽调出两个步兵中队,一个重机枪中队之后,北面只剩下两个步兵中队那里还能够顶的住对手的猛攻?至于部署在那个方向的伪满军,他早已经不抱任何信心了。
这次十一师团出兵群策山除了四十三联队加强过来的那个大队之外,是以四十四联队为主。四十四联队本身的四个步兵大队,除了在接替第四师团攻击后付出的两个多中队的伤亡,以及部署在南面的两个中队以及接替第八联队保护自己供给线的部分兵力之外,其余的为了保持对群策山一线的压力,主要部署在正面。
但受制于地形的限制,第四十四联队整体部署成梯装。其在前边放的部队并不算多。除了一二线阵地各两个中队之外,其余的部队都在指挥部的后面。可对手虽然结束了大规模的炮击,但是却用部分火炮组成了一个值班炮群。只要自己从后面抽调部队向前支援,便以密集的火力对增援路线实施火力覆盖。
在一线阵地出现危机情况之初,为了增援一线,稳固二线阵地,河间槌太郎中将在这个炮群之下已经填进去一个多中队了。他实在不敢在从后面调兵往里面填了。再填下去,自己手中便是连预备队都没有了。
刚刚虽然连炮击在内不过一个小时,真正的两军实际接触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战斗之中,固然杜开山的尖刀营伤亡惨重,但是河间槌太郎部署在正面一线的两个中队也被消耗一空。甚至在对手拼命加上集中所有火力狠敲一点的战术下,二道防线也有崩溃的趋势。
河间槌太郎很清楚,一旦二线阵地也崩溃,南面之敌在取得突破的话,那么第四十四联队整个阵地就有全线崩溃的危险。就算河间槌太郎再不情愿,也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只是让他未曾想到,对手居然在自己的北面也埋伏下一支伏兵。
就算河间槌太郎再迟钝,仗打到这个地步,他也知道自己掉入了对手精心设计下的陷阱。什么趁虚攻占佳木斯,纯粹是他们使用的疑兵之计。佯攻佳木斯,将第四师团主力调回。在集中兵力合围已经是算得上孤军的自己。对手为了自己真可算是用心良苦啊。
被三面响起的密集的枪炮声弄的呆若木鸡的河间槌太郎此时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阵疑问:“这些支那人究竟有多少的兵力?居然怎么会越打越多?既然他们突袭佳木斯的兵力已经撤回来,为什么泽田茂中将那里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边对正面战局已经算是疲于应付的河间槌太郎被杨震的突然袭击打的是措手不及,手忙脚乱。那边准时发起攻击的刘长顺打的却是相当的顺利。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杨震平日里的日常教导,迟于正面半个小时,在北面发起攻击的刘长顺采取了与杜开山同样的战术。集中了大量的自动火器,在抵近的炮兵掩护之下,尽可能的采取近战战术。
刘长顺这边装备的七十五毫米山炮终究比正面作为火力支援主力的野炮要轻便的多。虽然射程比不上野炮,但是在山区作战,对于火力支援装备来说,更重要的武器的重量,而不是射程。
在佳木斯吃了亏的刘长顺这次显得聪明的多。在炮兵完成了火力掩护之后,立即从邱金堂那里卡下一个山炮连。与步兵炮、迫击炮合编成几个炮兵分队,采取大炮上刺刀的战术,抵近射击。几种火炮分工合作,利用各自的射程与射击角度上的优势,打击日军火力点,掩护步兵进攻。
由于在佳木斯已经使用过一次类似战术,这次的配合倒也算是熟练。在炮火的掩护之下,第一波次的攻击部队很容易的打垮了伪满军的防线,直接冲进了后边日军的防御阵地。
而与正面、南面因为泽田茂中将临走之前的提醒不同,以及在第四师团主力撤走发生的事情,已经做好相对完善的防御工事不同的是,在这里,因为日军之前一直成攻势,前边又有伪满军的防御阵地,这边的日军除了几个简单的警戒阵地之外,甚至连防御阵地都没有做。直接的暴露在光秃秃的阵地上被动挨打。
在身后的结合部的两个中队被河间大佐拿去稳定正面的阵地后,剩下的两个中队因为暴露在光秃秃的阵地上,在那阵子火力打击之下,伤亡异常的惨重,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刘长顺这边打的其实很轻松。
没有想到自己能如此轻松的突破日伪军正面防御,使得颇有股子卯足了劲却一拳打空感觉的刘长顺没有丝毫的犹豫。除了留下一个营阻击第三骑兵旅团可能的增援之外,自己没有留下任何预备队,将手头的兵力全部投入到攻击之中。他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按照作战计划,这个四十四联队彻底的分割开来,为下一步彻底的解决这个四十四联队打好基础。
第167章 烽火群策山(三)
司马峰因为名字带一个峰字,也由于这个家伙对日本人与汉奸恨的牙咬切齿,每次战斗都打的极为疯狂,所以在二团人送外号疯狗。他是苇河县人,也是杨震打下苇河县城后为数不多参军的当地百姓。
这个家伙之所以参军的原因很简单,他的家就是被日本人折腾的家破人亡。他母亲病重,吃不下东西,就想吃口大米饭。但在这个满洲国,大米只能是日本人与高级满人才能吃,普通百姓吃就是经济犯。
为了满足母亲的这个也许是最后一个愿望,他从黑市上偷偷买了几斤大米,却不想回家的时候被一个日本警察发现。大米被没收不说,他本人也被当做经济犯抓进了警察署。等已经出嫁的姐姐和姐夫将被打的遍体鳞伤的他赎出来时候,他才知道病重的母亲经过这番惊吓已经去世。
而父亲因为交不出伪满警察三番五次上家逼他交出家里本来就没有的大米,也被逼上吊自杀。而为了能从警察署中将自己赎出来,凑足那一大笔赎金,已经出嫁的姐姐和姐夫几乎变卖了自己家中所有的财务。
看着为了自己已经变得一贫如洗的姐姐和姐夫,自己父母的坟头。出狱后的司马峰倔强的离开了家,去北边的山林之中寻找抗日的队伍。他听说过,那里有专打日本人的队伍。
只是他在珠河、五常、阿城山区找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找到活动在这一带的抗联十军。反倒是自己被伪满森林警察当做了抗联的探子,抓进了起来。后来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之下,将他转卖给伐木队当上了苦力。等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骨瘦如柴。
杨震所部在拿下苇河县城的时候,这个家伙是第一个报名参军的人。参军以后,无论是训练,还是每次战斗,这个家伙都表现的极为突出。由于这个家伙读过几年书,加上表现突出,到了群策山一战的时候,已经成为二团的主力连长。而且成为此次群策山反击战尖刀营的尖刀连连长。
当主攻营被换下去的时候,这个家伙死活不肯下去。都说什么样的主官带的什么样的兵。他打起仗来像一个疯子一样,他那些个鸟兵跟他一样,一打起仗来像一群疯狗一样。
作为整个主攻营的尖刀连,他的连队是伤亡最重的那个连。在打垮日军第一道防线之后,一个完整的连队,满打满算只能凑出一个排的兵力。三个连职干部,指导员与副连长都牺牲了,三个排长几乎全部伤亡。班长一级的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全连伤亡达到了三分之二,几乎所有连排干部全部牺牲,可以说已经打成了残废。但当替换的部队上来的时候,这个家伙却死活不下去。他不下去,他手下的那帮一向为他马首是瞻的鸟兵自然也不肯下去。
司马峰虽然被人称作疯狗,但那是因为他在日常训练与作战时候的表现。在平常他这个人可算得上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话很少。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他在自己部下之中的威信却是极高。
面对着自己上级撤下去的命令,和在自己拒绝撤下去休整后愤怒的表情,司马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胸前的弹匣包中抽出一支压满子弹的弹匣给自己手中那支从牺牲的战士手上捡回来的冲锋枪换上。又拔出插在弹匣包上的自己作为连级干部配发的快慢机,重新压上新弹夹。
做完这一切,他才淡淡的道:“营长,我的搭档,还有老伙计还有一半的兄弟都丢在这里,我是不会下去的。我知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今天,我希望你就成全我一回。我答应过我那个老伙计,永远不会让我们这把尖刀卷刃的。”
“我们连自组建以来一直是团里的尖刀连,从来没有别人打仗我们旁观的道理。一天是尖刀,终生是尖刀。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只要这场仗没有打完,战斗还没有结束,哪怕我们连只剩下一个人,也不会撤下去。尖刀是永远向前的,在插进敌人胸膛前,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弟兄,举起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兄弟们,我们是什么连?”
“我们是尖刀连。是出手必见血,没有插进敌人心脏前,绝对不会回头的尖刀。”对于他的问话,站在他身后的兄弟们没有丝毫的犹豫,齐声回答。那股子里充满了十足的傲气。
对于自己部下的回答,司马峰面目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又喊了一句:“一天是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