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震赶到任光的面前时,却发现这发从山下打过来明显是盲射的子弹,却是正打在了这位著名音乐家的脖子上。七九步枪子弹的巨大威力,在他的脖子上开了一个大洞。尽管闻讯赶过来的卫生员拼命的用急救包拼命的止血,但却始终无法止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家烟气。
看着自己赶过来时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任光,和蹲在一边用军帽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的夫人,杨震一拳头砸在地上。本以为自己的到来能够使中国保住一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家,却没有想到依旧没有能够避免悲剧的发生。
任光的牺牲,让自入夜以来本身就因为屡次遭遇险情而有些不稳定的队伍多少有些群情激奋。无论是有枪的还是没有枪的,都纷山下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报仇。甚至就连现在被李明博替换下来,由尖兵改为贴身负责整个军部安全的警卫连的指导员,都红着眼睛拎着枪要下山报仇。
没有预料到任光会在军部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的杨震还没有来得及安抚他的妻子,却先被周围人的情绪和行动给彻底的惹怒了。虽然还没有达到大声嚷嚷,乱成一团的地步。但也一个个眼睛瞪得通红。
尽管心中怒气冲冲,但杨震却强压制心头的怒火而没有发出来。等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讲完后,他一方面让张子雄立即给李明博传达命令,查清这发子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方面转过头对着群情激奋的军部干部怒道:“想做什么,都给我回去。”
杨震的话音落下,一个拎着一支左轮手枪的干部看着杨震道:“政委,为什么不下令打?山下的敌人不过一百多,难道您就怕了吗?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也把他们都吃掉了。我们不能让老任白死。”
看着这个双眼瞪的通红,有些要吃人架势的干部,杨震皱了皱眉头想要发火。但最终还是将怒火压制住道:“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任光同志的牺牲,你们悲痛,我也很难过。我们不仅仅失去了一个亲爱的战友,更重要的是中国失去了一位音乐家。”
“但是同志们,现在不是时候。我们身边只有一个警卫连的兵力,其中还有一个排在西山梁上,也就是说我们的身边不过只有两个排的兵力。这么点的兵力,怎么去跟人家拼?至于你们,我还不至于让你们上战场。”
“任光同志虽然我对他刚才的举动很不满意,但有一句话他说的没有错,你们都是军部的宝贝疙瘩。现在中国缺的不是拿枪的人,缺的是能建设的知识分子。对于我们这支以工农为主的部队来说,每一个知识分子就更加宝贵。”
“部队打光了,只要根子在就能重建。但是你们如果损失掉了,这个损失就是无法弥补的。任光同志牺牲了,我不希望你们再出现任何的问题。你们的任务不是在战场上拼杀,而是用你们知识和手中的笔,去与敌人战斗。我们的部队不缺拿枪上战场的人……”
“我临来皖南的时候答应过中央,要将你们一个都不能少的都带出去。这是我对中央的承诺,也是对整个新四军的承诺。作为一个党员,更是一名军人、指挥员,这个承诺我必须做到。”
“一路上,我苦心积虑费尽周折走走停停,就是为了将你们一个不少的都带出去。也许你们不理解,但是作为一名指挥员,在前面战局紧张,无法抽调部队的情况之下,我只能见机行事。”
“任光同志牺牲了,我心中的悲痛情绪并不比你们少,但是眼下不是报仇的时候。我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冒着军部全部暴露的危险却为他报仇。你们都是大学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你们心中也应该清楚。”
“想要报仇,今后的机会有的是,但绝对不是现在。作为一名指挥员,我不会为了一个人而陷全军于险地的。我们眼皮子底下的敌人的确只有一百多人,这不假。但是别忘了他们的身后,还有中央军精锐的一个整师。”
第700章 改变路线
那个干部听到杨震的这番话一愣,却是仍旧有些不服气的道:“政委,我听说你也是大学生出身的干部,还是北平大学的高材生。你能上战场杀鬼子,我们为什么不能?你可以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
对于这个干部的不服气,杨震却是摇了摇头道:“我那是特殊的情况,跟你们比不了。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也比不了。等过了江,我会根据你们的情况,经过适当的培训让你们下部队的,但是现在不行。”
“青山处处有忠骨,埋骨何必桑梓地。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带着尸体行军,去几个人将他安葬了。想着做个记号,以便今后有机会咱们有能力修烈士陵园后以便寻找。安葬完毕,马上出发。派一个人照顾好他的夫人。”
说到这里,杨震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军部干部道:“你们不是要为任光同志报仇吗?那么好,现在就从执行命令开始。别忘了,你们虽然是军部人员,但是都军人。要做好军人,首先就要学会服从命令。行动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边的几个人听到杨震下的命令,不敢再说什么,几个人就地在山梁上挖了一个坑,将人埋了进去。这边的人刚下葬,那边李明博也查明白了山下那一枪究竟是怎么回事。山下五十二师的一个搜索连的新兵,因为第一次上战场有些紧张,手一直都扣着扳机,枪也没有关上保险。
却没有想到,只顾着看两边的山地,没有留神脚下,被一段木头摔了一个跟头。摔倒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扣动手中那支没有关保险,压满了子弹中正式步枪的扳机,一枪打向了东面的山梁。
结果就那么根本就没有目标一枪,却是正打在站着的任光脖子上。这个被抓来一个月还不到,总共还没有打上五发子弹的新兵,恐怕还不知道,就是他的稀里糊涂的一枪,使中国失去了一个音乐家。
枪响后,带队的五十二师军官因为已经暴露了目标,生怕被围歼在这里,仓皇的带队撤离了。这个新兵掉了队,被李明博顺手牵羊的抓了回来。如果不是杨震制止,这个倒霉的新兵恐怕当时就被群情激奋的军部人员给毙了。
当确定了山下的那些人已经走了后,杨震从这里距离星潭的位置,以及周边的形势判断,这股敌军后面应该不是在有其余的敌人。便当机立断立即抓紧时间带着军部的人员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星潭与军长汇合。
等到杨震带着军部赶到星潭的时候,见到他们已经赶到的军长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了一些。看着杨震带着的军部人员,军长松了一口气的:“政委,你们可算是来了。要是再赶不到,我可就要派部队去找你们了。这不到十公里的山路,你们可是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
对于军长的问候,杨震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一路上虽然也是险象环生,但比起自己带队从哈尔滨突围后的上有飞机,下有骑兵追击,还算不上什么。只不过差别在自己现在带的非战斗人员多而已。
那个时候比现在的形势更加恶劣。这次非战斗人员多,可那时候部队还处在混乱阶段。粮食、弹药皆无,还有为数不少的伤员。甚至往那个方向去都还不知道,周边的敌情更是两眼一抹黑。
而这次军部身边虽然只有一个警卫连的兵力,非战斗人员也多。但距离主力不过就几里山路。如果自己下决心调部队回援,援军一个小时之内便可以赶到。而且敌军大部还在远处,最多也只是小股部队骚扰。和那个时候的形势,几乎是天壤而别。
不过形势紧迫,杨震也顾不得过多的与军长多说此番行军中发生的事情。只经过短暂的问候后,杨震摆了摆手对着军长道:“军长,现在战况怎么样?我军拿下星潭没有?现在形势对我们已经很不利,整个三战区的七个师已经从四面向我们压过来。”
“如果迟迟再拿不下星潭,我们将被三战区合围在徽河西岸、丕岭以东的狭小地域。也就是说我们将陷入死地。腹背受敌,兵力、火力全部都处于劣势,一旦被合围,我们将基本上没有可能成建制突围。”
杨震的话音落下,见到杨震脸上少见的露出一丝急迫,军长便道:“政委,我们现在已经拿下了整个星潭,将星潭守敌压制在星潭以南的几个山头上,可以说已经打开了向东的通道。但固守星潭以南的敌军,可以用炮火封锁通道。”
“星潭南面几个山头山势陡峭,我军又缺乏山地攻坚经验,几次突击伤亡很大。现在正在与其相持。不过三溪的敌军几次试图增援星潭,都被我们打退了。另外,一纵正在向三溪方向攻击前进,但是进度不太理想。”
“这个四十师是原来财政部两淮税警总队一部改编的,原来都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眼下几年抗战打下来,装备和训练虽然损耗的厉害,比不上五十二师这样的中央军精锐。但是比一四四师、新七师要好的多。”
“营有重机枪、六零迫击炮,团有八二迫击炮。轻机枪以捷克式轻机枪为主。基本上可以做到每个班一挺,弹药也相对充足。此外师还有一个其他部队少有的一个八门制的山炮营。虽然山炮营被我们炸毁,但是他们还有一个平射炮连。下辖有四门意大利造的四七平射炮。”
“连以下,都是清一色的比利时造步枪和原厂进口的德国毛瑟步枪,还有部分的中正式步枪。甚至还装备有部分原装进口的美制手提机关枪。其装备比我们要好的多,现在又占据有利地形。”
“虽然在星潭南边的山头上,目前只有一个半营。但是他们却部署了两门八二迫击炮、三挺重机枪,外加两门六十毫米迫击炮和一门四七平射炮。其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仅仅以火力便可以有效的封锁星潭通往外界的通道。”
杨震看了看地图后,抬起头对军长道:“山地攻坚战,至少现在我们还打不了。就算打下来,付出的代价也相当的大。而且现在我们周边的其他敌军推进速度极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对于我们每一分钟都是相当宝贵的。”
“我们现在的任务不是彻底的消灭或是击溃这个四十师,而是如何摆脱目前被合围的危险。我们不能让一个半营的敌军给缠在这里。只要通道打开,我看用不着非得拿下南边的那几个山头。”
“火力封锁,两门迫击炮加上一门战防炮,火力封锁能力有能有多少?轻机枪打不到,重机枪这么远的射程,即便打过来,威胁也等于无。我们强行通过敌人这道所谓的火力封锁线还是没有问题的。”
“与其付出重大伤亡,强行攻取这几个山头,还不如让前边的部队,不要强攻看住他,掩护主力快速的通过星潭。现在是夜间,他们的远程炮火虽然能够打到星潭,但是精确度差了很多。就算我们强行通过,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是也要远比强攻付出的代价小的多。”
“如果军长认为南边山头上的这几门炮,对我军的威胁过大。不如这样,我带过来的九十毫米迫击炮,无论是射程还是杀伤力都大于其装备的国造八二迫击炮。我们在军部以及后续部队通过的时候集中火炮,实行火力掩护,和他们打一场炮战。就算敲不掉他们这几门炮,也至少让其心存顾忌,不敢全力以赴。”
“同时命令军部以及直属队,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星潭,涉渡徽河。并催促周桂生、冯达飞他们加快速度,迅速的向星潭方向靠拢。同时电告一纵队,不要继续向三溪方向穿插。集中全部的兵力,向东林坦、老坑口一线攻击前进。”
“我们从丕岭向星潭方向靠拢的时候,几次遭遇到五十二师的小股部队。看来榜山一线的老三团,兵力还是过于单薄,能够牵制的敌军数量有限。我看既然将老三团留在原地阻击意义已经不大,还是让其后撤沿着廊桥至三溪的公路,节节抗击五十二师的攻击为好。”
“五十二师是中央军,虽然装备精良但是不善夜战,尤其是山地夜战的能力比我们差很多。这也就意味着今晚上他们不会大举进攻,我们可以利用夜战抵消其装备上的优势。让老三团在榜山一线死打硬拼,除了牵制我们的一个团,削弱我军的兵力之外,对于我们并没有任何好处。”
说到这里,杨震顿了顿道:“军长,如今赵凌波叛变,我军原计划经茂林直插旌德天目山区的计划已经全部暴露。从浙西调过来之敌六十二师,正在星夜兼程赶往旌德,最迟明天傍晚就可以赶到。我军南下旌德的路线实际上已经被封死。”
“我看这样,我们在渡过徽河之后,是不是调转一个方向。不在按照原计划行军,而是调头直接向北,经叶家坑一线直插宁国境内。三战区为了吃掉我们皖南部队,几乎是倾巢而出。驻扎在此方向的五十二师,主力尽数东调,其后防现在极为空虚。”
“五十二师后防空虚,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如果我们能把握住机会,将所有的部队拧成一个有力的拳头,集中火力以及兵力,卯足了劲向东北方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