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内有许多不同类型的档口。我先穿过了售卖衣服和鞋子的区域,接着进入了饰品和耳环区,最后则是小吃区。或许是因为时间尚早,有的小贩还在慢吞吞地准备开档做生意。
有的小贩看见我,都好奇地上下打量。我低下头行走,最后决定在最靠近小吃区的垃圾桶旁坐了下来。
垃圾桶左边是一个只售卖耳环的档口,右边则是售卖发箍的小档口。售卖发箍的老闆娘是一个身材纤瘦,大约只有二十多岁的女子。覷向我,她厌恶地走前来就对我说:「小妹妹,你不要坐在这里可以吗?离我远一点。」字句毫不留情的。
「你这样我很难做生意的。」她又忍不住多插一句。
这不是第一次遇见嫌弃我的人了,我每天都会重复听见这些话。很多很多遍。我是乞丐,是不会受到任何人欢迎的职业,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默默地站起来,再次往前走。走到一个卖着不同首饰的档口,我发现它的旁边有一个满大的空位。空位的另一边是售卖首饰盒的档口。我看了看四周,才走前去。
这一次,两旁档口的老闆看见我,都没有把我赶走,但也没有理会我。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抬头再次望了一下周围。早市开始有了人潮,老虎小哥就站在售卖发箍的那个档口前假意选购物品。
阵阵的食物味道,从不远处的小吃区传了过来。我嚥了嚥口水,肚子开始打起了鼓。
就如往常一样,来往的人见到我,都会好奇地看过来,紧接着就是在我面前交头接耳。
又过了一阵子,阳光洒在了我的身上,周围的温度也开始升高。熙来人往的走道上已经出现拥挤的人潮,吵杂声从各处响起,他们为了走路不碰撞到彼此,都小心翼翼地行走,注意力渐渐从我身上移开。
看着手上的铁碗只有区区的十元硬币,我开始坐立不安。
这么多年来,我记得曾经有一天,我只乞讨到九百多块,结果回到小屋后就受到小牛哥的拳打脚踢,腹部也因此出现一大片的瘀青。他警告我隔天必须收到至少两千元,否则我将面临更严酷的惩罚。
那也是唯一一次,我收过少于两千元的施捨。
虽然我们时常会被大眾看不起,觉得我们是一无是处的乞丐,但就如小牛哥所说,我们一个孩子平均一天的收入,都快达到三千元。这也是为什么被他们抓来这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我和丁丁两人,变成现在的七个人。
我不知道这一天已经过了多长的时间。
往往,我都会觉得一天过得非常地漫长。我迫不及待就想回到小屋,跟佑哲、瓶喜和小衫会面。但今天的我,却渴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我、瓶喜和小衫今天还承担了佑哲一天的收入,所以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向路人乞讨。
如果我们真的没有达到小牛哥的标准,他会怎么做?
对我们拳打脚踢?还是又要伤害佑哲?
不管是哪件事,我都不能让它发生。瓶喜和小衫的年纪还小,我不能让她们受到如此残忍的对待。至于伤害佑哲,那更不用说了。我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平时的他一直都在保护我,那么现在开始,轮到我保护他了。
我咬了咬下唇。
我必须达标才行。
然而,如果我像平时般,只是顶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断地向路人行礼,什么话也不说,那我可能真的会没办法达标。
我们平均一人,得乞讨到五千元才行……我真的能做到吗?
我闭上双眼,甩了甩头。我不能有任何沮丧的心情,我必须相信自己能做到。如果连这种事情也做不到,那我还能怎样保护佑哲?
既然这个早市有这么多人,我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别人多施捨钱给我。
我深呼吸,缓缓地对眼前的人群开口:「不好意思,可以施捨一点钱给我吗?我的家人……得了重病……我需要钱……」
经过我的人纷纷转头望向我来,似乎听见了我说的话。有几个人在下一秒就从口袋抽出了钞票,直接就放到我的铁碗里。我感激地对他们行礼道谢,额头磕在柏油路上。
「怎么了?」
「那边有一个乞丐……蛮可怜的……」
「好像是家人得了重病……」
人群中回盪着许多讨论我的声音,碗里的钱也随之增加,我除了感激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虽然我对他们说的话并非事实,但佑哲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在为他努力凑钱,所以就算我的心里因为欺骗眾人而有些过意不去,愧疚感也很快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