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手扶城垛,朝下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幅幅搭在城墙上的云梯,城外贼军今天发动的进攻,可以说是这三天来最凶猛的进攻,冲在队伍前面的基本上都是贼军的头目们,他们悍不畏死的率领着部下,将长梯架在了城墙上,根本不管头顶投下的滚木礌石,举着盾牌如同疯虎一般的朝着城墙上攻来,更多的贼军火铳手则站在城墙下五十步的距离上,不停的轮番朝着城墙上施放着排枪,打得城墙上砖屑乱飞,压得城墙上的守军无法起身抬头,以此掩护着众多贼军朝着城墙上攀爬。
武大烈踉跄着走到了一个搭在垛口处的长梯前面,用嘶哑的声音继续吼叫着,指挥那些趴在城墙垛口下面不敢抬头的官兵起身抵抗,可是他的话音没落,一颗弹丸便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武大烈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他张开嘴便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挣扎着伸手摸了摸胸脯上的伤口,大股的鲜血正在从他的伤口中涌出来,迅速的将他的身下浸湿,他咳嗽了几下,一口接着一口的吐着血,缓缓的舒展身体,躺在了地上,睁着眼看着蔚蓝的天空,喃喃的说道:“皇上!臣下今日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武大烈一死,城上守军便彻底崩溃了,眼看着大批刑天军的部众涌上城头,一个个官兵纷纷丢掉了手中的武器,要么跪倒在城墙上举手投降,要么就逃下了城墙,只有极少数的官兵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拼命的试图将刑天军部众们给赶下城墙,随着越来越多的刑天军部众们攀上城墙之后,就连这些最后的抵抗也随之被粉碎,不多时一杆刑天军大旗便在城墙上飘扬了起来。
城上城下到了这个时候,响起了一片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之声。
随着城门被攻上城墙的刑天军部众们从内打开之后,城外的兵马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入到了城中。
罗立的二营和李栓柱的三营几乎是同时攻入到了城中,这些刑天军的部众们在抢占了城门之后,立即便按照各自预先的安排,军官们率领着各自的部下,迅速的朝着城中各个要地掩杀了过去。
逃入城中的部分官军仅仅稍作抵抗,便在刑天军的兵锋之下冰消瓦解,一队队刑天军的部众以飞快的速度,便将永宁县城中的一些重要的地方给控制在了手中,一队队投降的官兵垂头丧气的跪在街道旁边等候着刑天军对他们的处置,而肖天健此时也带着近卫踏入了永宁县城之中。
随着城内局势被刑天军逐步控制起来,少量的官兵还有官吏在城破之际打开了北门,逃出了城之外,城内比较重要的府库衙门等地基本上很快便被刑天军控制了起来。
而铁头所辖的近卫在这个时候也被赋予了一个全新的使命,他们入城之后迅速的被派驻到了县城之内的各个街道上面进行巡逻,负责纠察诸军兵将的违纪现象。
虽然刑天军自建军之日,便一直强调军纪,而且刑天军这些年在山西,也以军纪森严而深受百姓拥戴,但是这一次打永宁县城,二三两营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兵将们攻入城中之后,难免会有些兵将心中有气,免不了会把这种怒气撒在平民身上。
肖天健这一次率部来打永宁县城之前,便给部将们说的明白,他们来此地的目的是占领,而不是毁灭,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在入城之后,务必要做到不能祸害平头百姓。
如此一来,近卫便成了刑天军之中的宪兵,入城之后立即散开,开始在城中纠察执勤,果不其然在城中还真就很快便在城中抓了十几个趁乱对老百姓行恶的兵将,迅速的控制住了这种混乱的势头。
不到下午刑天军便基本上将城中各处残余的抵抗彻底肃清,仅仅剩下了城北的那个万安王王府还没有最后被拿下。
肖天健登上城头,站在一个躺在血泊之中的官员的尸体旁边,默默的低着头审视了这个致死依然怒睁着双眼的官员,有个俘虏跪在地上小声的对肖天健说道:“启……启禀将军,此人便是……便是知县武大人……不不,是武大烈!他……”
肖天健一脸肃然的挥挥手让人将这个俘虏赶下城墙,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脱下了头盔,端在手中欠身对武大烈的尸身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蹲下身,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
当他再一次站起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再一次恢复成了冷厉,大声喝道:“砍下他的人头,悬于城门之上,将他所有的家人全部斩首!让所有人知道,与我们刑天军对抗者,绝无好下场!……”
第三十六章 万安王府
此时躲在王府之中的万安王朱采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了,有心想要弃了王府逃出县城,但是却又舍不了这份家业和他满仓的钱粮,还有那些妻妾美婢,也就是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府外便传来消息,说刑天军已经控制住了永宁县各个城门,现在他们即便是想跑也没路可跑了。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万安王算是彻底吓坏了,再也顾不上可惜他的钱财,慌不迭的跑到院子里面,将府中残余的侍卫们召集了起来,对着这些侍卫们叫道:“大家听了,本王平日待你等不薄,现如今贼人入城,本王只能指望你们了,只要你们替本王挡住贼人,不让他们入府,本王每个人赏你们纹银百两,但凡杀一贼人者,都加赏纹银五十两!”
如此重赏,要说也不算低了,但是这些侍卫们却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并未因为朱采的悬赏而欢呼雀跃,他们中有不少人在城墙上已经见识了这刑天军的厉害了,他们可怕的排枪齐射,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而且这些悍匪还极其凶悍,攻城的时候各个都悍不畏死,仿佛命不是他们自己的一般,这会儿王府侍卫们早就吓得一个个手脚冰凉了,虽说朱采的悬赏着实诱人,但是这钱拿到手容易,可是总要有命花才成吧!
看着院中死气沉沉的侍卫们,朱采这个时候又气又急,不由得骂道:“你们都是本王养的狗,平日在本王的维护之下,你们在永宁县无不作威作福,现在倒好,大难临头了,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却一个个都成了软柿子!”
这个时候一个侍卫头子忍不住对朱采说道:“启禀王爷,不是卑职们不肯用命,而是贼人实在是凶顽的厉害,而且他们兵力远超过我等数倍,这仗实在是没法打呀!即便是属下们都拼死,也不见得守得住王府呀!”
朱采气的嘴唇直哆嗦,指着这个手下的侍卫头骂道:“守不住也要守,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都是本王养的兵,现在就是死你们也要给本王挡住外面的这些贼人!”
这个侍卫头苦笑了一下之后,扭头看了看背后的这些吓得缩头缩脑的手下侍卫们,于是挥挥手道:“都听到了吗?我们跟着王爷也享了不少年的福了,现在大难降临,也是诸位该为王爷尽忠的时候了!至于赏银我是不在乎了,既然王爷赏了,你们也都拿了吧!都抄家伙登墙御守吧!能坚持多长时间就坚持多长时间好了!”
这些侍卫们事到如今,也都知道只能这样了,不管怎么说,朱采虽然吝啬,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王府侍卫倒是还算是不错,这一次贼军破城,也是他们命不好,该尽的人事还是要尽的,于是这些侍卫们乱哄哄的领了赏银之后,各自都抓起了兵器,开始在侍卫头目们的指挥下,纷纷登上的王府的院墙,作出了抵抗的架势。
而这个侍卫总管则扭头对朱采说道:“王爷,不瞒王爷您,这王府恐怕实在是守不住了!既然事到如今,王爷最好还是早做其它打算!趁着这会儿城中还没有被贼人全部控制,王爷还是换件衣服速速离开王府,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为妙,找个机会潜出城去!
卑职不才,好歹也是跟着王爷十多年了,王爷待我不薄,卑职愿拼死护着王爷逃到洛阳城投奔福王殿下!即便是不成,卑职也定会在王爷面前尽忠的!”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渐渐的离王府越来越近,朱采到了这个时候,也真的是顾不得什么家财了,神色黯然的哀叹了一声之后,点点头对这个王府侍卫总管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府中还有王妃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侍卫总管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那么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人多的话王爷定走不脱,只能让王妃她们自求多福了!王爷还是快快换衣服吧!再晚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而且这事儿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的话侍卫们便不会拼死抵抗贼军了!”
朱采听罢之后,含着泪只能认命了,下令府中的妻妾各自回到各自的房中,一旦贼人攻入府中,就让她们各自了结!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贼人手中受辱!
他的妻妾们虽然吓得要死,但是事到如今,也都没有一点办法,于是只得哭哭啼啼的回到各自的房中做最后的准备去了,一时间王府之中是哭声大作,乱得更是一塌糊涂了起来。
看着这些妻妾散去之后,朱采也不敢耽搁了,让手下挑选出了几个忠心的侍卫,将他的两个儿子找来,又每个人都换上了一身粗布衣服,侍卫们也都将刀剑用布裹好,藏在了身上,那个侍卫总管将他们送到了侧门,屏退了这里的侍卫之后,打开了侧门伸头朝外看了看,然后一行人闪身快速的奔出了王府……
不多时便听到王府外面枪炮声、喊杀声大作,人濒死时的惨叫声怒骂声更是响彻了半个永宁县城。
这一次攻打城中王府,肖天健亲临一线督战,随军的炮队也尽数被调入了城中,在王府周边摆开,本来肖天健是想要劝降王府之中的侍卫们的,但是派去劝降的手下迎接他的却是王府之中射出的一丛箭雨。
劝降的信使当场身中数箭,被抢了下来,至此肖天健也就打消了劝降的念头,当即下令强攻王府。
十几门三磅炮立即便轰隆隆的鸣响了起来,炮弹像刮风一般的洒落在了王府的院墙上面,紧接着数百名火铳手便轮番开始朝着院墙上开了火,当即站在院墙上的那些侍卫们便如同被收割的稻子一般倒了下去。
几十个壮汉抬着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一根粗大房梁,在罗立的指挥下冲向了王府的大门,原木重重的撞在王府大门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不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王府的大门便被刑天军从外面彻底撞开,大批刑天军的兵将们便潮水般的涌入了王府之中,到了这个时候,王府中的侍卫也终于放弃了抵抗,纷纷放下了兵器,跪在地上投降了刑天军。
肖天健在诸将的护卫下走入王府之后,四处看了一下,不由得惊叹这万安王府的奢华,从他来到这个世上,真正进城的次数并没有几次,第一次进城可能也就是拿下阳城县城的那次了,可是拿下县城之后,当晚他便下令放火焚毁了阳城县城,而这一次进入永宁县城,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第二次进入一个这个时代的县城,可是就算是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在看罢了雕梁画栋的王府之后,还是不由得被这里的奢华所震撼。
从他这次领兵进入河南之后,沿途所见的情景便基本上是满目荒凉,河南在历经数年的灾荒和流民军往来不断的征伐之后,早已是民生凋敝到了极点,沿途所见的饿殍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即便是已经进入到了冬季,这些饿殍依旧散发着恶臭,尸臭味几乎成了他们沿途闻到的最多的味道,可是在这王府之中,却仿佛如同两个世界一般,如果不是王府院墙上下那些斑斑血迹告诉他,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激战的话,他几乎有一种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
看着王府正殿之中的那些还在飘出着香气的熏香炉,还有桌子上凌乱的糕点果盘,肖天健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难怪大明将亡,单看一下这些朱家子孙的日子,便知道为什么了!”
铁头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白玉镇纸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之后,又放回到了桌子上对肖天健笑着说道:“将军,这万安王恐怕几天前打死他也想不到,他也会有今天!这些鱼肉百姓的东西们实在是该死之极,一会儿抓住他,我非要亲手宰了他不可!”
这个时候罗立骂骂咧咧的走入王府的正殿之中,对肖天健说道:“将军,那个万安王朱采居然提前脚底抹油带着他俩崽子跑了!居然连他那些妻妾都顾不上带上,这会儿他的妻妾们不少都上吊的上吊,吞金的吞金,只剩下几个舍不得死,已经被咱们抓住关了起来!”
“哦?朱采跑了?那么你问清楚没有,他是什么时候跑的?”肖天健放下了手中拿着的一把宝剑,对罗立问道。
“问出来了,刚才有俩侍卫招供,说他们在咱们来之前不久才逃离了王府,应该逃不出城!卑职已经下令,在全城搜捕这厮,跑不了这王八蛋的!”罗立喘着气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一天激战下来,罗立这会儿也早就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