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问其实很自私,我并非秦驰恩本人,体会不到他心里的那种痛楚。但我偷看过他的成长日记,又觉得他是何其无辜。若没有老爷子当年种下的恶果,他如今又怎会成为一代枭雄。
“欢颜,你希望我死吗?”沉默许久,他反问我,“如果只有他们的肝能救活我,你会选择让我活着吗?”
我竟无法回答,我不想他死,也不想他用老爷子和诺诺的肝,一个重病,一个太小,他用谁的肝可能都活不了。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替换他。
秦驰恩见我久久无语,苦涩地笑了笑,“傻丫头,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看又把你难住了。”
“三哥,我可以为你死,做任何事都可以,但请你放过他们。在我离港之前,老爷子签了一份捐肝协议想让我交给你,可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就被你带游轮上来了。他是愿意用他的性命换你的,他说他对不起你,想你活下去。”
他愣了下,随即把我拉了起来,“好了欢颜,下去休息吧,大概得黎明前才能到魔都,别在这里吹冷风了。”
我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那么聪明的人,难道还需要我去说服么?再则,我也说不下去了,我明知道他没有肝活不了,却还是不想他换肝,所以他心里肯定很难过。
走到楼梯边的时候,我又转过了头,看到秦驰恩站在围栏边仰望着夜空,那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无比凄凉。
我莫名又红了眼圈,静静站了许久还是转身走掉了。
如果命中注定他有这一劫,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若我的肝能够为他续命,我早就义无反顾了。
到客房后,我头有些晕晕的,不晓得是吹太久海风还是怎么,总之很难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也睡不着,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
这场风云远一点儿说,是正与邪的较量。近一点说,是秦家自己人的争斗,而我,仿佛是秦漠飞和秦驰恩争斗的催化剂。
我都不敢去细想了,他们俩个都那么强势,若分胜负定有生死,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四下里传来一阵尖锐的警铃声,紧接着客房的门就被打开了。是秦驰恩进来了,他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我愣了下坐了起来,“三哥,怎么了?”
“出了一点状况,我们坐快艇回魔都吧。”他说着竟没等我起床,直接抱起我就匆匆出了客房,一直走到底舱的快艇上才把我放下来。
我们上了快艇后,底舱的闸门缓缓启开,两个雇佣兵直接就把快艇推下了海,紧接着跳了上来,驾驶着快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墨黑的海平面。
我惊恐地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货轮居然在迅速往后退,荡起的浪花差点掀翻了我们乘坐的快艇。我下意识拉住了秦驰恩的衣角,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低头看了我一眼。
“别怕欢颜,没事的。”他笑道。
我怎么能不怕,这一看就是有事好吗?否则货轮又怎会调头离开,明明都已经要到魔都了嘛。
快艇并非是往东海方向行驶的,而是横行着。大概航行了几十海里后,半空中忽然穿来了直升机的声音,直接往我们这边来了。
飞机上垂下来了一副软梯,秦驰恩伸手抓住软梯,示意我爬上去。我此时已经无法形容心头的恐惧了,感觉自己在跟着一群亡命之徒逃命,好可怕。
但我还是爬上去了,爬了两梯过后他纵身一跃上来了,伸出一只手环抱住了我,“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到魔都了。”
紧接着,送我们的雇佣兵又把快艇开回去了,盯着他们远去的影子,我吓得瑟瑟发抖。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感觉犯下了滔天大罪似得,被迫在亡命天涯。
秦驰恩倒是从容得很,他把我搂得很紧,若不是有着软梯隔着,他一定能感觉到我疯狂的心跳。
我们就在这半空中荡啊荡,最后荡上了一艘游轮的甲板。这游轮我很熟,是魔都的观光游轮,平日里都载着无数游客绕着护城河航行的。
甲板上站着一个女人,当直升机慢慢靠近甲板时我才看清,是程婉卿。她就静静地站在围栏边看着我们,脸上还带着一丝浅笑,十分的平静。
秦驰恩抱着我从软梯上跳了下来,伸手揉了揉我发丝,“好玩吗欢颜?看你这一脸的苍白。”
好玩?这好玩吗?
估计我此时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惊险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肯定这其中出事了,秦驰恩临时变道很诡异,难道码头上有人在等着他么?
“沈小姐,好久不见了!”程婉卿走过来朝我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对于程婉卿,我始终很有好感,她就像秦驰恩身边的救世主,总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他,比如现在。她三更半夜出现在个地方,绝对不是偶然。
观光游轮很快就靠码头了,是西区的一个客运码头。我们走出闸门的时候,外面的马路上还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魔都的夜生活超乎想象的丰富,很多人都黑白颠倒,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觉得这是该睡觉的时候了。而天色入暮时,如群魔乱舞地出没了。
程婉卿载着我们径直往市区而去,秦驰恩忽然开了口,“婉卿,从东区码头绕个道吧,我想看看黎明前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