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和白术不像邵阿牛是自由身,兄弟俩都是卖身给了楚家。分家时前任从楚大富手里讨到了他俩的卖身契,可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楚家要打杀两个小童还是十分容易的。
五味年纪小,可能还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但白术后背一紧,显然是听懂了:“三郎去了前头,可要当心些。”
“不过是个宴席,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楚恒笑笑,眸光微闪,“只要他们别为难我,我总是给人留着面子的。西厢这边你们看好了,别让人随便进出,就是郎君娘子的人,也让他等宴席结束后再来。”
“是。”白术目光严肃,五味也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楚衡站在西厢房的庑廊下,拢了拢身上的裘衣,寻思着小梅宴上究竟要穿哪一身去。
正想着,楚大郎带着个小丫鬟捧着一身衣裳从东厢走了过来。
“三郎刚回家,也来不及找裁缝做身衣裳。这是阿兄同你这般大时做的新衣,只穿过一回便压了箱底。今日小梅宴,宾客如织,万不能失了礼。”
楚衡眨眨眼,看着他的便宜大哥抖落开叠好的衣裳就往他身上披,笑唇扬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头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敢情拿几年前的款式穿身上去见客,就不是失礼的事了?
小梅宴辰时开始。辰时未到,楚家已经出嫁的二娘带着夫婿先进了家门。
彼时,楚衡正被楚大郎带着在花厅里陪廖氏说话。母子俩聊得开心,正对着接了小梅宴帖子的名单指指点点。一旁的楚衡低着头喝茶,只做透明状。
听到丫鬟下人禀报,廖氏丢下手里的名单,忙叫身边的丫鬟去吧楚二娘迎进花厅。
“阿娘!”楚二娘高兴地走进花厅,见了坐在上头的廖氏,赶忙行礼。又冲着楚大郎娇娇地喊了声“阿兄”。
楚大郎自是愉快地应了一声。
楚二娘前年嫁给了与楚家有着生意上往来的陈家四子,陈四郎还算争气,去年得了个功名,叫楚二娘在人前多了几分光彩。于是小梅宴夫妻俩说什么都要参加一趟。
不等楚二娘坐定,楚大郎忽然对着一旁道:“三郎,这是二娘。”
楚二娘愣了愣,扭头去看,见花厅一侧有一年轻郎君搁下茶盏,起身微微行礼,忍不住呼吸一滞。
她素来知道她那个庶出的阿弟长了一副好面孔,可眼前这人即便是穿着一身过了时的冬衣,发如鸦羽,面白如玉,配上一双眸光暖暖的丹凤眼,依旧漂亮得叫人心生艳羡,忍不住就恼怒了起来。
“三郎怎么回来了?”
楚衡挑眉。在前任的记忆里,楚二娘和廖氏一样,对他这个庶出没有任何好感。
自小不许他在跟前出现,假若溜进她的眼皮底下,非打即骂。等到年纪大一些,楚二娘稍稍懂得脸面了,明面上便摆足了阿姐的姿态,人后依旧十分嫌恶。
“阿姐,年前阿爹遣了管事来山庄,特地叮嘱我回家过年。”楚衡解释了下,又往楚大郎处瞅了瞅。兴许是为了不叫楚二娘发脾气,楚大郎赶忙摆手让楚衡先出去。
楚衡乐得自在,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作出一副委屈模样,低着头往花厅外走。
他前脚才出花厅,后脚就听得楚二娘尖利的声音。
“为什么把他叫回来过年?”花厅内,隐隐传来楚家母子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陈四郎的安抚声。
“这小子翅膀硬了,把诸管事等人送去见官了!”
“哪有怎样,不过就是个管事,见官就见官!阿娘你上回说过,往他喝的药里添点东西,时间长了他这条命就磨完了,我怎么看他精神好得很!”
“兴许是他命硬!”廖氏的声音透着气恼,“我让诸管事下了几次药,那几个混账东西自己私底下也下过药,都没能把他这条命吞了,简直跟妖怪一样!”
“不行,我看见他就心烦。阿兄,等会小梅宴上,你一定要下了他的脸面!什么神童,不就是个会在殿试上便溺的废物!”
已经出了花厅的楚衡大大方方翻了个白眼。
仰头瞧瞧日头,辰时了。
出了花厅往前走,不多会儿就到了前庭,楚大富和身边几个管事正笑盈盈地接待着宾客。丫鬟们将女宾迎往后院,男宾则一律引入前庭。
楚衡拢了拢身上的衣,循着梅香一路走到宴旁。
他本就长得好,加之这段时间靠着金手指做的药丸调理身体,楚衡的状态越来越好。已和当初镜中那具病弱的躯体截然不同。
他就这么随意地往边上一站,随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无数目光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有惊艳,也有猜疑。
“这位是?”有熟悉的客人不解地向楚大富询问。
“是犬子。行三,小字燕堂。”
说行三,来客们顿时豁然开朗。
行三的小郎君,可不就是楚家那位小小年纪就过了童子科,却不知为何未能授官的小神童?
听闻还曾入过殿试,只因意外未能得到一官半职,后来拿着楚家分的家产去了允城。
如此,落到楚衡身上的目光就越发多了起来。然而楚衡却好像根本没能发觉这些打探的视线,反而一直盯着庭中扑簌簌成片盛开的梅树看。
庭中的梅花开得极好,如同万点粉色胭脂被施以巧手扑簌簌地点缀在枝桠间。
楚衡看了一会儿梅花,收回视线时似乎才发觉到旁人的打量,腾地红了脸,羞涩地低头行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是再不好男色的宾客,瞧见楚衡仿佛施了胭脂的脸颊,都忍不住善意地笑了笑。
可有人喜欢便有人不喜。
陈四郎瞧见他的模样,冷着脸哼了一声。
宾客皆至,小梅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