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礼节下来,赵殷忙命人看坐。
“皇兄。”赵殷看着庆王,半晌叹了口气,“皇兄此番出征,辛苦了。”
庆王不动声色,受了这一声“辛苦”。
接着,赵殷又对着随行而来的几人,依次询问过情况,关切了下身上是否有伤。等问到陆庭时,赵殷脸上的神色虽并未多大变化,楚衡却明显察觉他的视线停留在陆庭身上的时间,比看其他人时都要长。
“陆将军,朕听嫣儿说,她能安然回国,多亏了你与一位楚大夫。不知楚大夫,可有入宫?”
赵殷说着,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然而稳稳地落在了楚衡的身上。
楚衡心头一凛,低头走出:“草民楚衡,拜见陛下。”
赵殷不曾仔细看过楚衡,见他出列和陆庭并肩而立,下意识眯了眯眼:“楚大夫果然生了一副好容貌。”
楚衡背脊生寒,只得应了一声:“陛下谬赞。”
“你生的这般好,可想过尚公主?”
赵殷的话来得突然。一道进宫的人里头,多半是知道楚衡和陆庭关系的,眼下听见赵殷的话,就连庆王也皱起了眉头,难免揣测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亲王的女儿称为郡主,只有皇帝的女儿才是公主。赵殷虽有儿女,但年纪尚幼,最大的公主也不过才八岁,却是怎么也不可能指给楚衡。
唯一能称得上公主,年纪又相当的,唯有赵嫣。
楚衡忍住心惊,拱手道:“草民不过一介白身,哪里配得上公主。更何况,草民……好龙阳。”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赵殷屈起的手指慢慢放开,神情中也带起了几分满意。
楚衡没注意,陆庭也没注意,唯独庆王,看着赵殷的神情,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这句诗出自李太白的《侠客行》。
第100章
在御书房召见过庆王等人后,赵殷大宴群臣,宴席摆在了春鸣殿。殿内殿外摆了百余桌,赵殷居首位,庆王夫妇就坐在他的右侧下手,左侧则坐了皇后的母家。
陆庭楚衡等人,坐在赵笃清后,也算是靠前的位置。
赴宴的文武百官纷纷将视线投向他们一行人。
此地本是当年众位皇子尚未出宫前住的地方,待先帝去世后,这里就被空了下来。
明德帝早早就将赵贞立为太子,住进了东宫,公主则另有宫殿。春鸣楼直到赵殷登基后,才因风景秀丽,被重新修整一番,改作每回宫宴使用。
这里地方宽敞,风景也极其秀丽,倒的确适合人坐下赏花饮酒。
在赵殷饮下头一杯酒后,宫宴正式开始。
从殿外进来献舞的俱是教坊的舞姬,年轻貌美,莺莺燕燕。每个动作既有汉人的清丽,也有胡人的妩媚。领舞的女人身形婀娜,身材高挑,显然出身番邦。
殿中丝竹声不断,热闹非凡,那些往日喜好此类歌舞的朝臣们,难得欣赏一回宫中教坊舞姬的身姿,俱是聚精会神。偶尔有人注意到庆王一行人,却是见这帮从边关应召归来的武将,低头大快朵颐,丝毫没去在意舞姿是否曼妙,曲乐又是否动听。
“粗鄙……真是粗鄙不堪。”
“听闻这些人在西北的时候,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只要能入嘴,什么都吃!”
“吃耗子吗?我看他们这没吃过好东西的样子,一定是连猪牛羊肉都没吃过!”
武官们大多耳聪目明,宴席间窸窸窣窣的言语,大多都能听进耳里。只是文官靠的不就是笔杆子和嘴,他们动刀子的人,要么不较真,要较真,就得亮家伙见见血,随即往说话人处瞪了一眼,回头继续吃吃喝喝。
陆庭自然也听见了这些话,手中的酒盏空了,他仍有点走神,邹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身后的宫女上前想要为他斟满酒,一侧的楚衡伸手接过酒壶,笑道:“我来吧。”
宫女被笑恍了眼,羞红脸颊去一旁为贺默儿斟酒。
“在想什么?”楚衡低声问。
陆庭往楚衡的桌案上看了一眼,小案上,他最爱吃的几道菜,例如暖寒花酿驴蒸、雪婴都已经见了底。陆庭随手从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两筷子菜放进他的小碗中。
“在想这场鸿门宴什么时候开始。”陆庭说。
楚衡抿了一口果酒,不敢多喝:“总会来的。”
他现在已经彻彻底底不知道往后的剧情会如何发展了。
毕竟,他看的时候还是个坑不是。
没有了可以预知的剧情,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约这场宴席就真的只是宴席,一直到酒足饭饱,楚衡和陆庭担心的事情仍未发生。只是越到后面,越有人过来向楚衡敬酒。
来的人,多数是朝中的文官,不少还是翰林。年轻的,他倒是能婉拒一二,但是年长者,哪怕只是虚长了三四岁,也都端出一副前辈的模样,叫楚衡实在不好推诿,只得一杯接着一杯酒水下肚。
宫宴用的酒,香气醇厚,后劲足。
楚衡最开始用的是果酒,中间偷偷掺过水,大概是被谁瞧出了名堂,就换作了别的酒。
喝到后面,他脸色发红,有些站立不稳,陆庭和梁辛安又分别帮着挡了几杯。等到看见已经来劝过一回酒的靖远侯陆庚,楚衡眼睛一闭,嘴里喊着“醉了醉了”,就要往桌案上靠。
手里的酒盏还有半杯酒水,不知被谁撞了胳膊,他没留神,全扑到了过来挡酒的陆庭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