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者纷纷发出喔的一声,然后窃窃私语起来,皮达却瞠目大叫道:“不可能,我冤枉啊,我不是大盗,我没有窝藏赃银,我不是窝主!”
屋里突然传来欢呼声,本地的捕快们大叫道:“找到了,找到赃银了!”
一个捕快一溜小跑出来,向段飞拱手道:“段捕头,我等在皮某家中搜到大银锭数十锭,约有七百余两。”
段飞哼了一声,对皮达道:“皮达,你说你冤枉,那我来问你,你为何家里存有如此多的银两?莫非你晚上习惯躺在银锭上睡觉不成?”
皮达张张口,唯一的解释已经被段飞先讽刺着说了,他一时找不到借口,平常人家岂会在家里储有这么多的银子?他这些银子多数都是李臣还的,为了怕留下证据,他也不敢拿去钱庄换成银票,以至于一直堆在柜子里,没想到今天却被搜了出来。
段飞不给他思索的时间,继续逼问道:“既然你说不出银子的来历,那定是贼赃无疑,现在是人赃并获,来人,把皮达及所有搜到的赃银一起押回府衙,等知府马大人确认之后立刻押送扬州发落!这是个盗窃大案,若皮达想逃跑,便打断他的狗腿!”
捕快们如狼似虎地提起皮达,皮达只觉自己脚不点地地飞了起来,眼看熟悉的家门口离自己越来越远,皮达只吓得魂飞魄散,不由得大叫道:“那些不是赃银,是隔壁李臣还我的银子,那不是赃银啊……”
“哦?那是隔壁李臣还你的银子?”捕快们把皮达放下了,齐声说道,紧接着段飞冷笑道:“你说这是隔壁李臣还你的银子,你有何证据?”
“大人不信可叫李臣来为小人作证,那些银子真的是李臣还给我的啊。”皮达被这些捕快满口的扬州腔忽悠得晕了,根本没往别处去想。
段飞朝四周拱拱手,说道:“大伙儿做个见证,这厮亲口说那些银子都是李臣还他的,总共搜出的银子多达七百余两,也就是说李臣欠他的八百两银子已经全部还清了,大家说对不对啊!”
第〇九〇章 【再施妙招】
“对,没错,差爷说的对啊,咱们大伙儿都是见证!李臣明明已经还完钱给他了。”段飞早已安排在人群中的托儿——比如苏蓉等纷纷帮腔道。
这时李臣在另一个捕快的引领下走入圈子中,他泪水满面神情激动地朝段飞拜了拜,然后站起来指着皮达骂道:“老匹夫,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皮达总算是明白过来,他垂头丧气哑口无言,段飞喝道:“大伙儿帮个忙,把皮达诬赖李臣的银子都搬到李臣家去,把那借钱的字据烧了,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李臣、皮达,你们服不服?”
李臣高呼青天大老爷,又岂会不服?有那么多人作证,皮达哪敢反口,那不是找打么?于是也只好怏怏地说了个服字,填了两百两银子,不过少吃一场官司,也不亏了,就当是给李臣被打烂的屁股赔的医药费吧。
这么个难缠的案子给段飞设计举手破去,捕快们对他无不刮目相看,赞不绝口,苏蓉虽然没说话,不过望向段飞的眼神也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段飞朝她得意地瞥了眼,从怀里掏出张纸,看了一看,说道:“这个案子能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伙儿配合无间,才让那皮达失了分寸,走吧,大伙儿都辛苦了,我请大伙儿去成福记吃顿好的,不过在吃饭之前嘛……”
段飞一阵嘱咐,大伙儿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种想笑又忍住了的诡异神色,嘴里更是连连叫好,对段飞更加服气,这样破案的手段也叫他们眼界大开,兴奋异常,大伙儿叫嚣着如狼似虎地向成福记奔去。
成福记是应天高井大街上的一座著名酒楼,段飞他们赶到的时候才巳时中,大约早上十点半这样,但是成福记里却已经宾朋满座,门前人进人出,热闹非凡。
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见一群穿着公服的差人向成福记走来,他连忙上前招呼,却被带头的刘捕快一把推开,他粗声粗气地喝道:“本官受命前来办案,你给我滚进去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小二吓了一跳,急忙跑进去了,段飞看过案卷,又与那状告成福记的农夫谈过,认出这个小二正是欺诈农夫一只大鹅的那个势利小二丁柳儿,不过这一回他不是主角,因此他冷眼旁观不做一声,大伙儿正在按他的剧本演戏儿呢。
一群公差呼啦啦地堵着门口,酒客们都好奇地张望过来,不一会成福记的老板跟在小二丁柳儿后边急匆匆跑了出来,来到捕快们面前,他目光一扫众人,神色有些不耐烦地朝刘捕快拱拱手,说道:“刘班头,你为何带这么多差爷堵住了店门口?难道还是为了那件事?知府大人不是打了那诈钱小人的板子么?”
刘捕快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儿低声道:“咱们不是为那事来的,不过也有些关联,成老板,我跟你实说了吧,那农夫挨打之后回去大病一场,家里的事也落下了,昨日他家的鹅竟然病倒了一大片,衙门派人去看了看,说是发瘟了,成老板该知道这些家禽发瘟可是件大事,会传染的,上元县衙急忙处理并上报了咱们应天府,马老爷今儿个看到了急报,突然想起那农夫似乎曾经卖鹅给你们成福记吧?于是叫我们来问问,发瘟的鹅可不能用来做菜,那会坏了你们成福记的名头啊!”
成老板神色一动,他急忙道:“刘班头你小声些,我们那日并未买过那农夫的鹅,今日早些时候我还亲自去看过,笼中的鸡鸭鹅等都未见异状,请刘班头你回禀大人,就说咱们这里一切都好。”
一小锭银子塞入了刘捕快手里,刘捕快嘿嘿一笑,伸手将丁柳儿招到面前来,说道:“小二哥,这不是开玩笑的,倘若客人们吃了瘟鸡死鹅出了什么事,咱脱不了干系,你们成福记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你给我说实话,及早处理或许还可暗暗挽救。”
成老板眉头一皱,以为刘班头嫌银子给的少了,他正要再掏点儿银子出来,只见丁柳儿额头上冒出汗来,正迟疑着的时候,里头突然有人大声说道:“张兄,你听说了吗?最近家禽发瘟发得很厉害,听说城里城外已经死了好多鸡鸭鹅了,官府里都把这事压着,听说是不能被皇上知道了。”
又有一人说道:“小二,你们这成福记的烧鹅怎么有股怪味,莫非是用死鹅烧的?你看看,这烧鹅碟里头还有只苍蝇!”
成老板眉头一皱,正要去处理的时候,丁柳儿浑身一震,拉住正要转身过去处理的成老板,带着哭腔道:“老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故意戏辱那乡下泥腿子,占了他一只大鹅,那鹅前日已杀了,但是已在笼中养了两日,他的鹅既然都发瘟死了,恐怕……”
成老板勃然大怒,猛地一甩膀子,将丁柳儿打得滚倒在地,以成福记的财力自不会去贪那只大鹅,丁柳儿当日与那乡下人价钱谈不拢,一气之下才故意占他一只鹅,没想到还是一只瘟鹅,这事若传出去,成福记的名声恐怕就要毁了,谁还会来他们这卖生鲜蔬菜与鸡鸭?谁还敢来他们店里吃东西?所以成老板才会气急败坏,恨不得当场杀了这奸猾小人。
段飞给那叫嚷着吃到死鹅的人一个眼神,那人顿时偃旗息鼓地坐了回去,成老板还要打丁柳儿,刘班头拦住了他,将银子还给他,说道:“成老板,得罪了,出此下策实非得已啊。”
成老板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之后醒悟过来,他长吸口气,抱拳向大伙儿一拜,说道:“多谢诸位差爷帮我查清此案,这刁滑小人不知瞒着我做了多少亏心事,我成福记的招牌险些毁在他的手中,那乡下人的鹅我会加倍赔偿,这个刁滑的家伙从今日起再不录用,请刘班头把他带回去吧,最好戴枷示众三个月,让所有人见识这厮的嘴脸,也好以效敬尤!”
“哈哈,成老板客气了,这个家伙不忙带回去,咱们哥几个忙了一上午有些饿了,索性在这里吃过饭再回衙复命好了。”刘捕快笑道。
成老板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一顿小老儿我请了,诸位差爷请往这边坐……”
刘捕快呵呵笑道:“成老板真是客气,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大伙儿都坐下吧,段捕头,你来点菜,想吃什么随便要,成福记可是应天府里排得上名号的酒店,他们这儿的成记烧鹅可是很有名的。”
“那就来一只烧鹅吧,成老板,还有什么拿手菜尽管上……”段飞笑呵呵地说道。
话还没说完,突听有人拍桌子喝道:“岂有此理,身为官差竟然白吃白喝,难怪爹说当今吏治败坏,由此可见一斑!”
第〇九一章 【弄巧成拙】
段飞他们纷纷扭头向那人望去,只见那是个年约二十出头的书生,此刻满面愤然,目不斜视,就好像在对空气说话。
看到这小子的神情,段飞不由微微一笑,想当年他也曾经是个愤青,满腔热血无从发泄,整日指天怨地的时候想必也是这般模样吧。
一众捕快齐齐地大怒,刘捕头正要拍桌子骂人,段飞伸手一按他肩膀,笑道:“何必与一介酸儒一般见识呢?成老板,我话还没说完呢,拿手的酒菜尽管上,刘老哥,这一顿我早说过是我请的了,你又何必与我争着付账呢。”
刘捕快打了个哈哈,看在段飞的面子上怒瞪了那书生一眼,收回目光,懒得去理他了。
成老板倒不在乎这些银子,他心道哪怕真要钱至少也得打个五折,立刻叫厨房赶紧上菜,小二们流水般将酒菜送了上来。
段飞向门外招招手,苏蓉轻移莲步走了进来,段飞笑道:“叫你不要跟来你偏要来,现在没戏看了,你一个女孩又不好与我们同桌,不如到旁边找个空位坐下,我让小二每样菜都分一些过去给你吧。”
苏蓉微微一笑,说道:“挺好的啊,看到公子连施妙计破案,作为公子的丫鬟,我也与有荣焉,公子与诸位捕快大哥们慢慢吃,我到一旁随便吃一些就是了。”
“记住多吃些肉,要把身体补好,别忘了昨天我跟你说过的话。”段飞的目光故意落在苏蓉的胸前,滞了一滞这才移开了,苏蓉重新画过妆的脸上涌起一层淡淡的红霞,她轻咬红唇,嗔了段飞一眼,扭着小蛮腰转身走开了。
段飞打个哈哈,在大伙儿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拿起筷子,招呼大伙儿觥筹交错地吃了起来。
一群粗鲁不文的捕快喝了酒之后不免有些放浪形骸,喝酒猜拳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四周食客纷纷远避,那个小书生发了会闷气也走了,另有一桌只坐了两个人,正是那天曾亲眼目睹段飞解救苏蓉的那两个三十来岁的年青男子,其中面貌俊秀的那位听到嘈杂声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些捕快实在有些呱噪,不吃了,咱们再去秦淮河转转吧。”
另一个疤面男子看了段飞他们一眼,笑着说道:“老爷子,你可还记得刚才那个女孩以及跟她说话的那个小捕快么?咱们见过他们的,刚才他们就在这店里破了个案子,现在正在喝酒庆功呢,所以声音才大了些儿。”
“哦?刚才他们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我还以为他们是来吃白食的,如何就破了个案子了?那个女孩的身形倒是有些眼熟……”那俊秀青年想了想,哦地一声道:“她不就是那天被那个谁强逼做丫鬟的女孩吗?她……那个捕快岂不就是那天救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