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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下(2 / 2)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众人皆是凝神不语,心中恻然。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又续道:“陈达踱着步,慢悠悠的过来看热闹,嗤笑一声,说道:“既然输了,就别再纠缠人家了,怎么连这点体面都没有?”我心想,这话若不是那陈达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只听他又道:“你还记不记得自个儿身份了?说破大天去你也是宫里出来的内臣,一举一动都事关宫里的脸面,你私下养个人旁人知道后顶多背后笑话你,你整这一出,这当着多少人?你不要脸这宫里还要脸呢。”

“陆景贤直视着陈达的眼睛,神情甚是坦荡:“佛陀说,生而为人便是有情众生,我是不是内臣并无不同。我二人志趣相投,虽发于情,却也止于礼,堂堂正正。恃强凌弱、威逼掳掠才是无耻行径,若是彼此心有灵犀,便是人世间最为光明正大之事。”那陈达听了似乎觉得有趣,像是看到什么新奇事物那样上上下下打量着陆景贤,过了半晌,摇摇头:“蠢货。”他又喊道:“所有人听好了,都出来做个见证,完事儿了你们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缩在马车里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出来了,目光集中在那陈达身上,有的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叫骂声。陈达环视了一下四周,高声道:“你们也都看见了,这陆景贤抗旨不遵,已是犯下大罪,等天一亮,自会有人押解他回去,与你们其余人无关,谁想保他一并治罪。”说着,朝我瞥了一眼。我仍是站在陆景贤身侧,只见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陈达后面,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陆景贤那个所谓的干儿子。陈达冲陆景贤一笑:“你就安心等着天亮吧,若还想做什么,那赶紧趁现在。

“转眼间,所有人都回了马车里面,四周万籁寂静,只有仍然燃着的篝火偶尔发出火星碰撞的声响。我叁人站在原地,相对无言,过了良久,我实在忍不住了,道:“陆景贤,陆谨之,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他对我言语上的不敬不以为意,只叹了口气:“也许吧。”我冷笑一声:“你那些干儿子有个屁用?”一听这话,陆景贤弯起眼睛,笑嘻嘻的道:“我不是有你呢吗?”我直接气乐了,指着他:“我是你爹。”陆景贤哈哈大笑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边笑边道:“我都不知道我亲爹是谁。”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谁是我爹谁倒霉。”我悻悻的道:“我家门不幸。”只听那程家妹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看向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景贤,眼中无限欢喜柔情,我更是叹息:“你们竟然都还笑得出来。”她笑笑,过去拉陆景贤的手,月光下,火堆发出的火光照在雪地上,又反射在他二人脸上,柔和又清澈。”

“第二天天亮,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我听见马蹄声疾驰而来,便知有人带着圣谕来了,我看向陆景贤,见他无一丝惧色,似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叁人出了马车,见昨日那侍从正和陈达耳语着什么,那陈太监脸色难看,看见我们,勉强一笑:“陆景贤,还不快接旨?”我叁人跪了下去,那陈达拿出一卷橙黄色的绫锦,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今日查明,司礼监掌印兼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陆景贤,懈怠职责,行为有悖公序良俗,念其昔日功勋,现贬为火者,发去南京孝陵种菜,着令即日起程,无诏不得回京。”念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迅速扫了一眼我叁人,继续道:“命原户部尚书罗康成儿媳,程芷兰……与原六品兵部主事罗仪……和离,无罪释狱……钦此。”那陈达一字一句的念完了,念道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脸上的肌肉都跟着颤抖,他狠狠地盯着陆景贤,一脸不甘心。”

“我听到“和离”二字惊得张大了嘴巴,看向那程家妹子,她也是一脸错愕,都忘了谢恩。只见陆景贤深深叩首:“奴婢陆景贤,谢主隆恩。”说完上前规规矩矩的领了圣旨,走到程家妹子面前,微微一笑:“恭喜程夫人,从此海阔天空,不必再受那一纸婚约的束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那个凡事胸有成竹的陆景贤又回来了,只听他又道:“愿你自由自在,纵横尽得,便是陆某的心愿了。”陆景贤说完便转过身去,那程家妹子一把拉住他,欲言又止,眼中却早已泪光闪闪。”

“还依依不舍呢?他得去种菜了!”那陈达阴沉着脸,显然对这番处理并不知足,他又看向陆景贤,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对了,圣上还有一句话要我告诉你。”他凑近了,我凝神屏气,只听那陈达小声道:“杀你朕于心不忍,但若留你在朕身边,朕寝食难安。”说完,一扬头,说道:“你明白了没有?””

“明晃晃的太阳高悬在天空上,日光照在陆景贤脸上,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宛如春日朝阳,说道:“只盼万岁爷龙体安康,大晋国泰民安。”陈达不屑一顾:“别得意,你到了孝陵卫就得日日夜夜住在菜园子里头,不能出来半步。管事的守备太监还会让你“取职事”,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让你挑个二百斤的粪水罚站,管你是什么司礼监掌印通通都得照办,这是规矩,你这小身板,嘿嘿”他恶毒一笑,继续幸灾乐祸道:“你若挑不起来,就往死里打!整不整死你,全凭守备太监一句话。”

“我看谁敢!”那陈达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声大喝,我闻声望去,竟是范将军率了一队军士前来,适才太过专心,都没注意马蹄声。

“范将军狠狠瞪了陈达一眼,吓得这老太监一激灵,只听他道:“只要有我在,在南京,谁也别想动陆大人。”他说着转向陆景贤,猛地双膝跪倒,双手摘下头上的官帽,一把甩了出去,落在远处的雪地上。陆景贤大惊,刚想要上前扶他起来,只听范将军抱拳道:“兵部大牢由末将管理,用人不察,让一些奸邪之人混入其中,害陆大人伤了一只手,末将难辞其咎,给陆大人赔罪了。”说完竟然叩首下去。”

“陆景贤赶忙伸手去扶,口中道:“范将军秉公处理,并未落井下石,陆某心中一直感激。此事乃是意外,实非事先能想象,范将军不必自责,快请起!”范成起身,向手下人一招手,一个军士拿过来一支箭,他转向那陈达:高声道:“若有谁想害陆大人,如有此箭。”说罢。单手将箭枝折断,丢在地上,此等手劲,我不禁叫了声好。”

“那陈达见了,脸上显出惊惧之色,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说道:“给他讲讲规矩,也是好心。”他自觉失了面子,便想在陆景贤哪里找回来,就又对他嘲讽道:“陆大人,你这司礼监掌印没上任多久就被撸了,这史书上也是独一份,将来你陆景贤遗臭万年的事迹可真不少。”陆景贤淡淡道:“陆某只是一个连真名实姓都不知道的域外之人,哪里还会在乎什么生前死后之名。更何况百年、千年之后早已是非情尽,凡圣皆除,谁得谁失,何虚何实都不过付诸笑谈,不值一提。”陈达冷冷的看着他,不再出声。范将军对陆景贤一抱拳,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就由末将护送陆大人去南京。”陆景贤点点头:“有劳范将军了。”说着掀开马车的帘子,一只脚已经跨了上去。”

“程家妹子跑上前去,拉住了陆景贤,坚定无比的道:“我和你一起走。”陆景贤沉吟一下,说道:“你……与我不同,从宫里到南京,不过换了个樊笼……你的人生却刚刚开始。”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若是挂怀,不妨书信来往。”她却仍是不撒手,微微一笑:“陆景贤,你怎么如此反复无常?现在想反悔,只怕太迟了。”又柔声道:“我若放开你,便无处不是樊笼。”陆景贤身子一震,怔怔地呆立在原地。”

“我也走上前去,用力拍了他一下:“我老李也要成婚了,可惜你不能来喝喜酒。”陆景贤如梦方醒般,突然笑了:“我本来就不能喝酒。”我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直到我感到脸上有什么温热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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