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跟着小二所画地图,朝着城东方向而去。
城东方向越走越荒芜,两旁的房屋渐渐变得矮小了许多,是人间最常见的乡村民居。
人也变得少了很多。
没了热闹的叫卖声,他们走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离倾瞥了叶湛一眼,忽然问道:“那小二说起容思远时,你在想什么?”
师徒两都极其了解彼此。
她有事揣在心中,叶湛一眼能看出来,叶湛方才听到小二夸奖容思远时,她亦看出他当时情绪不若表面那般平静。
叶湛没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问他之人是离倾。
他看了眼地上石板路的罅隙里冒出的野草,想了想,才说道:“那小二哥说容思远是个极其和蔼之人,但是在我记忆里,他并不是这样的。”
叶湛顿了顿,仿佛在想该怎么形容那个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很遥远陌生的人。
离倾也没催促,就静静等待着他。
一声狗吠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离倾看向旁边民房边一条用绳索捆着的朝着他们呲牙咧嘴的大黄狗,又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
不知为何,与叶湛并肩行走在这片寂静荒芜的小街上,离倾却难得体会到了久违的平静。
这一路走来,波折坎坷太多,时时都有事情羁绊陷境阻拦困扰,离倾觉得许久未曾这般闲适过了。
他们走远,狗吠声已经快听不见了。
叶湛才想好了该如何述说,他记忆里的容思远,那段仿若隔世的亲情。
“父亲这个词,在我记忆里一直是很模糊的一个概念,与其说他是我父亲,不如说他更似一个严师。平日里不苟言笑,待我们也严格,尤其容影不在后,他对我更是严厉,事事都要我做到最好。后来容轩回重云仙宗后,我甚至想过,倘若能与他换一换多好,他虽然腿脚不便,但是父亲对他至少不那么严格,偶尔还会对他笑上一笑,那时我便想,其实当重云仙宗的继承者也没什么好的。”
叶湛没有再说下去。
离倾侧眸注视着叶湛,琉璃色的瞳仁里泛起层浅浅的涟漪。
她想起了叶湛还是容景时,经历的种种。
那一切悲剧的发生,不过都是由洗髓灵珠而起。如若没有那颗洗髓灵珠,叶湛哪怕一直以魔的身份存在,恐怕也会比那时快乐很多,也不会经历那么多磨难,最后自己固步自封不得解脱。
她以前也曾想过,倘若是她,在继承门派大业和让自己的孩子过得无忧无忧之间,她要如何选择。
没遇到叶湛之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毕竟在她眼中,儿女情长不值一提,门派大业才是正事。
她甚至不会如容思远一般喜欢上一个人,更不会与一个人有了亲密关系,留下那么多遗患。
但是遇到叶湛之后,她却略微有些动摇了。
她甚至设身处地想过,倘若有朝一日,五蕴灵山要成为修真界第一大派,要牺牲叶湛,要以他的痛苦作为奠基石,那她也是不愿的。
她不舍得她徒弟受这般多的苦楚。
虽然在门派和徒弟之间,她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选择,但是她内心深处对容思远也有些隐约的不爽的。
她如此宝贝的徒弟,却因他的选择,度过了那么糟糕的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