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车坐了两天两夜,柳卫河从来没出过远门,少时出去打工只做过一次火车。在火车上,这个中年男人十分拘束,说话也小小声的:“小武,你饿不饿渴不渴?”
“不渴不饿,爸,你饿了吗?”
“没有没有。”柳卫河忙摆手,他见瑞和还在看书,便自己去看窗户。他的眼睛盯着窗户外面,那些山啊水啊绿色的大树啊,好像也映进了他的心里。
下火车之后,柳卫河就有些像无头苍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瑞和拉着他的手,带他去搭车、转车,最后来到博通影视城附近的一间酒店,剧组给他的消息就是这家和来酒店。他借大堂的座机给副导演打电话,副导演说:“生活制片已经订好房间了,他也在那里,你给他打电话。”给瑞和念生活制片的名字。
接到电话后,生活制片王哥很快来到大厅,将瑞和领到他的房间:“钥匙拿好,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再叫我哈。”大概交代一番后就离开了。他非常忙,瑞和看到他汗湿的领子。
“这、就是我们的房间了?”王哥走了之后,柳卫河才自在一些,他将行李放到一边,小心地去摸铺着洁白床单的床,“这够睡吗?”
“够的,这是大床房。爸你去洗澡吧,我看你流了好多汗。”
“哦哦,不急不急,你先去洗吧,我再看看。”
陆续地,演员们都到齐了,每天和来酒店大堂都很热闹,演员们一个个搬进来,生活制片更是忙得见不到人影。瑞和每天都窝在房间里看剧本,直到拍定妆照时才坐车去摄影棚。
定妆照拍得挺顺利的,只是下来的时候瑞和看见柳卫河一直在偷偷看着隔壁正在拍照的宋南博,那眼神怪诡异的,他就问:“爸怎么了?”
柳卫河有些不好意思:“小武,那个小孩子的眼神真奇怪,是什么说法?”一个男的一直在一边喊:“沧桑!孤寂!不能笑!”看得他一头雾水。
“爸,我行李箱里那本小说给你看,你没事的时候翻一翻。宋哥那样拍,是因为他要演的是人是一个外面年轻,其实已经一百多岁了,所以摄影师才总是提醒他要沧桑一点。”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看小说就算了,“我又不怎么认识字。”他有些期待地说,“等你们这个戏拍完,我再到电视上看就行啦。”
四月二十一号,《凌霄剑恩仇录》剧组开机,瑞和跟着众人一起拜神上香,正式工作了。瑞和的第一场戏很顺利,他之前就来京城培训过,在武术指导老师的教导下熟练地掌握了不少武打动作,也学会了一套剑法。剧组推迟开机,他就练得更熟练了。他拍的第一场戏就是信林少时在华山学剑时的场景,那时候独孤老叟还是少年独孤泓,他们是同一代弟子,感情深厚。
一场少年人习剑舞剑的戏很顺利地就拍完了,只ng了三次。
瑞和的拍摄行程比较顺利,导演让他本色出演:“那种得以到天下第一的剑派学习的满足愉悦还有奋发图强,懂吗?”
瑞和懂,这半年多他已经将剧本读了十几遍,闲着没事还研究少年信林的内心世界。信林出身武林小家族,自小就有习武天赋,他得以通过考试进入华山学剑,必定是高兴激动的。可是进入华山之后他发现,比他更有天赋的师兄弟大有人在,他有了紧迫感。但是他又是不服输不认输的性格,因此他会更努力,在磨炼中心智更强大,眼神也必定会更加坚定。
没有困难能够打倒他,哪怕是自己心中的懦弱。
“我要将我的家族发扬光大,名垂四野。”
瑞和演出了少年信林的朝气蓬勃、好胜不屈。不过霍导演偶尔还是会提醒:“信林虽然从小就跟着他的叔祖父读书,身上有书卷气,不过他不是书生,你要动起来,想象一下能够飞檐走壁的少侠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本来,瑞和是将自己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一个能文能武的气质模仿过来的,霍导演说模仿学习对他这样没经验的人来说,比较实用。不过他的模仿痕迹太重了,反而失去他原本的灵性。因此,霍导演细细地指导他,引导他想象,去抓住角色的内心世界。
循循善诱,切中重点,在霍导演的指导下,瑞和演得越来越自如自在。
第67章 我要成为大明星
反过来,饰演独孤老叟的宋南博压力就更大了。他的角色太复杂,既要少年人的外表,又要有老年人的沉熟稳重和沧桑,即使宋南博很有演戏天分,对他来说有些戏份挑战还是太大。瑞和在等待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正好在片场看宋南博拍戏。
“稳重!稳重知道吗?眼神不要太跳脱,不要乱转!”
“不行,你这个冷笑不行,看起来太轻佻了!”
“阴沉一点,像锁在黑暗里的毒蛇,那种恶意和坏是压抑的,深藏的,你太外露了……”
片场里充斥着霍导演的声音,他的声音透过喇叭变得非常刺耳,宋南博越ng越紧张,最后一塌糊涂。
霍导演已经算是一个比较温和的导演了,之前瑞和在花州影视城跑群演那几次,那些导演一着急,骂起来可凶了。瑞和当时听一起的群演说,这都是很正常的,导演只是着急,并不是真的要骂你,事后不要记仇才好。
可是,再怎么知道这个道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自尊心强,在几十号人面前被导演骂,脸上过不去也是真的。宋南博表现得越来越差,最后眼睛都红了。霍导演深吸一口气让宋南博下来休息,休息二十分钟。
宋南博下场后,立刻跑到他哥身边,两兄弟头抵着头说话。柳卫河正好打水经过,听到了几句。坐到儿子身边后,柳卫河有些惴惴地看着远处正被哥哥安慰的宋南博,再看看旁边正端坐着看剧本的儿子,心中紧张得不得了。他咽了咽口水,小声对瑞和说:“小武啊,霍导演要求严格,咱们乖乖地听霍导演的话啊。他骂、批评你,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们学校老师是不是也批评过你们?那是为了让你们做得更好,是不是啊?咱们要谦虚,要听导演的话,知道吗?要接受批评才有进步……”
老实木讷的柳卫河,虽然有三个孩子,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软话去教孩子。他像一头黄牛,从年轻黄牛磨到中年黄牛,土地里作物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要想的是天气的变化,要想的是要买什么化肥了,或者要烧些草木灰去沤肥了。
可是这一次跟着老二来这里拍戏,他见识到了非常多的人,从一开始的胆怯萎缩,到现在的开始悄悄地观察、学习别人,他进步得非常快。
这次来拍戏的有二十几个少年演员,戏份少的已经拍完走了,几个重要角色的少年时期演员,包括他儿子就还在剧组,柳卫河性子内向,可在酒店里住了快一个月,多多少少都跟其他小演员的家长沟通过。他生硬地学习着那些家长对孩子的呵护,回来后就照搬着喂到儿子嘴里。
刚刚听到宋家兄弟在谈话,柳卫河就想:我们小武也还小呢,才十六岁,宋南博十五岁也被导演念叨得哭了,我们小武怎么办呢?于是就想先开导开导儿子,给他做个心理准备。
柳卫河这番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不过瑞和听出了其中的关心,就笑着说:“爸你放心,我都明白的,一定会好好演的。”
“那就好。”柳卫河嘿嘿笑两声,又拿起刚打来的热水:“喝点吗?”见瑞和喝了,他更高兴了,又问:“今天的戏准备好了吗?”
“好了。”今天的戏是最后一场,拍完就能回家了。他的戏份不多,零零散散地在这一个月里穿插着拍,却还是让瑞和觉得非常紧张急迫,每天收工后还要消化着今天导演给他的指导,吸收成自己掌握的技巧,时间总是不够用。
我要考百花戏剧学院。
心中这个念头更加迫切,这一个月的拍摄让瑞和更加坚定这个目标,他需要专业的、系统的,循序渐进的表演学习课程。他最喜欢的就是在没有他的戏的时候,蹲在旁边看其他演员演戏,那样总带给他许多震撼。
他也想成为那样在镜头前游刃有余的人。
两个小时后就轮到瑞和上场了,最后一场戏正好是少年信林在剧本里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信林家中祖父过九十岁大寿,他的父亲从上个月就写信到华山,让信林必须得回去祝寿,路途遥远,还让他要提前出发,不要误了时辰。
这天中午,信林骑上马,家仆在他身边拱卫着,少年招手向师兄弟们挥手,年轻的脸上满是不舍:“等我回来!我们再一同论剑!”
众师兄弟站在台阶上也向他挥手:“路上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独孤泓也大声喊:“你回家去也莫要懈怠,不然等你回来时,我就能按着你打啦,到时候你可别哭!”少年人之间的感情纯粹真挚,信林的用手背擦擦眼睛,重重点头:“嗯!”
马调头,踢踏两下往前路慢慢跑动起来。
“cut!”
瑞和松了一口气,工作人员赶紧过来牵马,将他扶下来,之后策马奔跑的镜头要专业的老师来拍,俗称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