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青却有些不安,他想起大哥这段时间里一直在锻炼,之前还很关注孤儿院里那个去考试入伍的胡格,打听考试的内容……
他小声问:“院长,我大哥是不是要参军啊?”
“我是这么建议他的,他还在考虑呢,怎么?你大哥跟你说他要去了?”
周仲青忙摇头:“没有没有。”他咬唇,又问,“参军什么时候能回家?一个月能回来两次吗?不,一次?”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就是一个月回来两次的,月初父亲回来一趟,月中母亲回来一趟。
院长笑了:“傻孩子,入伍就要服从军中安排,听从纪律,有探亲假才能回来,现在也不知道你大哥以后会到哪个位置,哪里知道他一个月有多少假期。”
瑞和并不知道周仲青去找院长打听了,这一天傍晚他刚睡醒正在吃迟到的午饭,周仲青蹭进来,到他身边试探地说:“大哥我好想家啊,我们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季青和青青,大哥,我们能去看看他们吗?”
“你想回十三区?”瑞和想了想,“再过几天吧,等我头不那么痛了我就跟院长说一声,带你回去一趟。”
周仲青很高兴:“好!”
一个星期后,瑞和的头疼症状缓和很多,偶尔抽痛也在能忍的范围里,他就带着周仲青回十三区了。
周季青和周青青在十三区的孤儿院已经过习惯了,瑞和他们到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做周末大清洁,看见瑞和跟周仲青时眼睛瞬间放光,飞扑过来。瑞和帮他们请假,带着他们回家去,房子已经被封,他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看一看。
邻居们看他们回来,还热情地拉他们进屋,询问他们的近况。
到底是十几年的邻居了,虽然平时嫉妒周家夫妻赚得多,但人都没了,留下四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人心又不是钢铁做的,邻居们多少都有些同情周家的孩子。
“你大伯前几天过来,我看到他在偷偷撬锁!”邻居的阿姨拉着瑞和到一边,“你是长子,这件事你得自己拿主意。”
“撬锁?”瑞和也不怎么吃惊,这件事上辈子就发生过,周家大伯的儿子要结婚了,因为没有房子女方迟迟不肯应下来婚事,周家大伯上辈子就跟原身说过,商量着让他们四个人到他们家住,把房子空出来给他儿子做婚房。
原身一听就炸了,和周大伯大吵一架,周大伯也知道自己理亏,见周元青剧烈反对后也不敢坚持。
“是啊,他还以为我不知道救济处的规定呢,你是长子,至少要等你成年了救济处才会把房子发还给你,他说是你让他来看房子,鬼才信呢!”
“谢谢您了茱丽阿姨。”
房子的确有被撬过的痕迹,不过救济处封存房子用的锁岂是那么容易撬的?看过自家房子后,瑞和就把人领了回去,临告别的时候,周季青和周青青忽然齐齐拉住瑞和,周青青哭着说:“大哥我想回家,我想家呜呜呜……大哥你下个星期就成年了,可不可以把我们带回家去?”
见瑞和摇头,周青青哭声更加尖利了,几乎是嚎啕大哭,引得孤儿院里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我要回家回家回家!”
“别哭了,这个问题以前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瑞和拿出和大人交谈的架势,跟周青青讲道理。周青青却只是哭,喊着要回家,周季青也在一边低着头。
瑞和看向周仲青,周仲青满脸悲伤和期待,见瑞和看过来,还抽泣了两声:“大哥,我真舍不得老三和妹妹,你能不能带我们回家?你成年了,你就是家长是我们的监护人啊。”
“然后呢?”瑞和轻声问,“我带你们回家,然后我们吃什么穿什么?”
“爸妈的抚恤金——”周仲青脱口而出。
“够用吗?”瑞和反问,“最便宜的营养剂一支要二十星币,就算我们四个人一年一天三顿都只喝营养剂,一年那也要八万六千四百星币,这还只是伙食费。就算我们最近几年都不买衣服,我穿爸妈的你们穿我的退下来的,那水电费呢?青青身体不好,要不要买药要不要去医院?虽然初级教育不用学费,可是你要买笔买书买本子吧?家里你读书最出色,你自己算一算,四十万的抚恤金能用多久?”
在周仲青逐渐苍白的脸色中,瑞和冷静地计算,最后问:“四十万抚恤金,你说能用几年?够不够你们三个成年?更何况,我成年后只能拿出我那一份,爸妈积蓄不多,加起来我最多能拿到十一万星币,这十一万能用几年?我没读过书没有本事,找不到体面的工作,服务生的工资一般一个月两千星币,我能找到的工作工资全部都不会超过三千星币,除非我也跟爸妈一样去挖矿,也许一个月能拿一万星币。”
他的视线从周仲青脸上转移到周季青和周青青脸上:“而这些支出,只要我们住在孤儿院里,全部可以不用付,爸妈的卖命钱也可以不用花,等到你们成年了,想要做一番事业还是有别的什么追求,再来使用这笔爸妈用命留下来的钱,我相信爸妈在天堂也会欣慰的。我都这么说了,你们还坚持回家吗?”
周季青和周青青脸色发白,还带着迷茫和慌乱,周仲青则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瑞和叹气,拍拍周季青和周青青的头:“大哥不是每个月都给你们写信吗?你们难道没看信?”
周季青吸吸鼻子:“看了。”
“看懂了吗?”瑞和逼问。
周季青犹豫地点头,周青青插话:“大哥让我们认真上学,乖乖吃饭,好好长大!”
瑞和严厉地对周仲青说:“抬头!”
周仲青仓皇地抬头。
“爸妈已经走了,只要我们心中有他们,去到哪里不是家?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把握到手的机会,能读书就读书,学一些本事懂一些道理!别的都不要想,等你们成年了再来谈其他。”瑞和一个个看过去,“我是这么说的,你们都没听进心里去吗!”
周青青一下子吓哭了:“二哥,二哥说的——”
“我没有!”周仲青立刻打断周青青的话。
“你闭嘴。”瑞和让周青青说完,“你二哥说什么了,你跟我说。”
“二哥说想回家住,回家后我们就能不用干活,过上和以前一样日子了。”
听完周青青的话,瑞和失望地看着周仲青:“你就是这么挑唆你弟弟妹妹的?你是二哥,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跟我说,偏偏要使心眼挑唆弟弟妹妹冲在前面,你丢不丢人,还要不要脸!”
周仲青的脸又青又白,嗫嚅道:“我没说。”
“周季青,你说,青青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季青被周青青拉着胳膊,他拍拍抽泣的妹妹,轻轻点头:“嗯。大哥你别生气,二哥应该是想家了……”
瑞和对着周仲青冷笑:“你也是长本事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哄骗季青和青青,不用干活?过上和以前一样的日子?以前那是有父母在前面为我们撑风雨,是他们在矿里卖命才让我们过上安稳的日子,他们死了,没了!你跟我说我们怎么过上‘和以前一样的日子’?说吧!”
周仲青本来就是哄周季青二人,特别是周青青的,哪里能说出个一二三。
最后,瑞和跟周季青周青青二人说:“现在不是在家里了,孤儿院抚养我们,让我们做一些工作无可厚非,难道在家里就不用工作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学会独立和承担责任,孤儿院的生活辛苦吗?你们以前看的纪录片,那些在三不管星球里的孤儿不是更可怜?没得吃没得穿,还会被拐走贩卖器官、挖黑矿,现在我们能安稳地在孤儿院里长大已经非常幸运了。”
他叹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们说这些,我是你们大哥没错,但我也只是你们大哥,就算父母,也没有一辈子陪伴你们的道理,你们要学会独立思考,也要习惯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