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点了头,心事重重地打地铺,挨着瑞和的床睡着了。
另一边,李君年进了柳树巷袁家后就再也没出来。开始时他有些难以启齿,结结巴巴了许久,等袁家的老仆人没耐心想要将人赶出去时才豁出去,将自己的身世说了。老仆人当然是不相信的,他家老爷成婚十七载,到现在都没有个一儿半女,此番返乡,说是祭祖,实则是为了从族中过继一个孩子做嗣子。
突然夜里来了一个少年郎,说是老爷的儿子,他如何能信呢?
让李君年一个读书人对着一个陌生人说着自己的身世,实在是太为难他了。但是为了救他娘,他是真的拼出去了,用自己全部口才来说服老仆人。
“便是你不相信,也得让袁、袁大人来判断。”李君年咬着牙威胁,“可若我真的是袁侍郎的儿子,到时候救不了我娘,我就是死也不会认回袁家的!你可要想清楚,我可能是袁大人这辈子唯一的子嗣!”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太丢脸了,李君年说得脸色扭曲。
老仆人被威胁到了,他举高灯笼照着李君年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少年好似真的有几分像他家老爷……
就算这少年郎真的是老爷的孩子,他一个老仆人,如何能插手县衙的案件?袁家的主人现在都在京城,虽说送信回来说会回来祭祖,但路途遥远,老爷带着夫人及老夫人还在路上,不知道还要几天才能到。
凭着这几句话,他不可能用侍郎府的名义去给衙门递话。
李君年又是求又是威胁,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老仆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焦灼,忍不住追上去:“你方才说是哪家儿郎?”
“李氏酒楼。”李君年留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唉!这可如何是好。”老仆人独自守老宅,不敢将这件事跟袁氏其他族人说,只盼着主人家赶紧到家,他好将此事告知老爷,让老爷来定夺。只是他自己一个守着这个秘密,心中如有火在燃烧,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爬了起来,彻夜未眠让他觉得头脑发昏,但他还是用冷水洗了把脸,背着手上街去打听消息了。
李氏酒楼他熟悉,这是县城里较为有名的酒楼之一,他还记得数年前老爷高中探花回乡祭祖大摆宴席时,还请过李氏酒楼的当家的亲自来做招牌菜呢。
一大早的,酒楼里生意较为冷清。老仆人点了一份咸粥与两碟点心,然后招来店小二打听:“你们东家呢?”其实他从未来过这里吃早点,也不确定都李家酒楼东家早上是否会在酒楼里,不过是找个话头问问。
店小二脸色微变:“我们东家身体不适,在家里休息呢。”
“哦。”老仆人就没问了,他慢慢吃着粥,觉得这粥煮得真鲜香适口,十分不错。另一桌似乎来了个老顾客:“我要一锅海鲜粥,快一些,我家小姐还等着呢。”
小二热情地应下:“一会儿就得一会儿就得!陈哥哥您先坐着。”
姓陈的年轻人拿桌上的花生米嚼着玩,眼珠子灵活地转着,开口问:“嘿,怎么没见周东家?我听说了一件事,难道还是真的?”
店小二正在擦桌子,闻言苦笑:“今早过来的熟客都在问,嗨,还真是真的,我们东家现在就在家里躺着呢,早些时日定出去的宴席都没法子弄了,有一家一听不是我们东家掌厨,就把席面退了,现在我们柱子哥正在后厨准备着呢,好歹不能耽误客人们的宴。”
“唷,这可真是……我还以为是别人在乱传呢!周东家没事吧?下个月我们老爷过寿,我听了几耳朵,似乎属意你们酒楼,想要请周东家过去掌勺呢!”
“说不好,我们柱子哥今早过来时脸色可难看了。”
老仆人一听这事是真的,便坐不住了,忍不住问:“你们家老板娘真的下毒要害老板呐?这也太耸人听闻了些,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何能这般狠心呢?”
店小二在熟客面前敢多说两句,面对老仆人这个生客,他到底不敢多说主家是非,哪怕他们在后厨议论得热火朝天,分析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此时也只是苦笑着摇头:“我们怎么知道呢?唉!酒楼的生意都受影响了,东家才是我们的当家大厨呀!”
老仆人离开酒楼,忍不住又打听一番摸去李家。李家所在的巷子里种着大榕树,枝繁叶茂,一些妇人在树下织补,手下忙着,嘴上就要说些话解闷。今日的最佳话题自然是前头李家了,昨晚的动静真不小,衙门都来人了呢!左右邻居感触最深,也最受惊吓。
“进了宅子就开始翻,我听了听动静,大概是在翻厨房。”
“我一个表侄子就在衙门做小吏,方才我去买菜时遇到我那表侄媳妇,表侄媳妇说了,昨晚真的抓了一个妇人,现在就关在牢里呢,就是个投毒杀夫案。”
“哎哟,李家娘子平日里温柔贤淑,轻易不出门,我嫁过来也十几年了,说句好笑的话,我与她说话都不超过一巴掌呢。”
这话题如今可新鲜着呢,老仆人压根不需要特地打听,只从巷头走到巷尾,就能听到不少关于李家的消息。包括周东家是入赘进李家的,李娘子只生了个儿子,今年才十七岁就是个童生啦,读书很是出色。
十七岁。
老仆人边走边算着时间,心中越发惊疑不定。说起来,他并不相信自己老爷那般人物会去与他人妇有沾染,可李家儿子今年十七岁……他脚下拐了个弯,皱着脸皮去打听李家儿子出生的时间,大约是中秋后几天,回答他问题的老妇人顺道把李家娘子成亲的日子也说了:“年底成的婚,隔年中秋过后就生下个大胖小子,可把老李头高兴坏了,到处送红鸡蛋……”
具体日期一得,老仆人算啊算,还真的算出李娘子成亲那一年,正是老爷科举高中,进入翰林院那一年。入翰林院之前,新科进士们有探亲假,老爷回来祭祀祖先,前后待了半个月,怕耽误了差事,连年都没过,紧赶慢赶就走水路北上了。
这么一算,难道自家老爷跟李家娘子还真的有过渊源?
老仆人想起李君年那张脸,越发坐不住了。
第760章 赘婿
瑞和可不知道老仆人的心情,昨夜柱子跟踪李君年出去,知道李君年跑去了柳树巷袁家,他醒来后一直在琢磨袁家与李君年到底有什么交情?那家的确出了个侍郎,可袁侍郎远在京城呢。
吃过早饭后不久,李君年就又劝瑞和,昨晚不顾尊严走那一趟却没有结果,他如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瑞和也不乐意车轱辘地反复表明自己的态度,只用失望受伤的眼神看着李君年,直看得李君年羞愧难当,先避开视线。
睡了一晚上,瑞和精神好了很多,他背着手在家里找昨晚那半碗面的踪迹。那面有药,不太可能喂给牲畜,再说了李家也没有养狗。最大可能便是李元娘将面倒掉,埋在什么地方了。昨晚他进屋躺下不久李元娘就过来了,当时家中仆从都在厨房里吃饭,能避着人埋东西的地方只有那么几处。
看着眼前一块有些异常的土地,他折下一根树枝,慢慢地挖开。不需挖多深,一团乌糟糟的长寿面就露了出来,沾着泥土显得很脏。
找到了。
瑞和拍拍手,喊来小丫头去衙门报信,小丫头吓得脸色煞白,说什么也不敢去。
“算了,那你去酒楼把富贵给我喊来。”小丫头拔腿就跑,等富贵到了,瑞和才让富贵去衙门,“就说我找到证据了,请县令大人派人过来看。”又塞给了两块银子,“给捕快大人们的辛苦钱,避着人给。”
富贵年纪虽小,打小就在酒楼里跑趟,人情胆子都不俗,立刻就点了头,很快就顺利将捕快与差役请过来。他们将那团长寿面挖出来,瑞和又提供出新的线索,说是李元娘在前几天频繁进入药铺买药,这些小丫头都可以作证,她还将那些收在箱笼里的药包找出来。
药包有打开过的痕迹,但看不出少了些什么药材。
“太太有没有煮过药来喝?”
小丫头摇头。
“那你见太太拆药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