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武安侯下值回府,男主人回来了,那就更添欢喜。
顾家也同样喜气洋洋,顾怀玉第一次这么受家人长辈夸赞,夸得他都不好意思啦!第二天他就跑来找瑞和了:“明明大哥读书很好,早就中举人了,我不过是考了童生,他们却表现得好像我考了状元。那我、我就努力看看能不能考个秀才。”
瑞和摸摸他的头:“好,我们一起考秀才。”
县试放榜后两天,他们就继续上国子监读书了。
时光匆匆,很快就又过了三年,三年间,瑞和陆续考中秀才、举人。虽说燕京城的少年举人不少,曾经就有过一个十三岁举人呢,但瑞和作为权贵家族间津津乐道的“迷途知返”“大器晚成”的模范之一,还是成为燕京城不少人关注的焦点的。
才读了几年书啊?这就中举了?武安侯真是祖坟冒青烟,让其他武勋世家嫉妒极了。
武安侯也十分得意,自己长子的名声连圣人都听见了,上回入宫禀告北大营秋日演练情况时,圣人还单独问了他一句,这可是多年来少有的事情。哎呀,想起当时的场景,武安侯仍然觉得脸上有光。
这么出色的长子,堪配世子之位。
跟母亲商量后,武安侯就开始写请封世子的折子了。侯夫人知道后心中不爽快,可这份不爽快她谁都不能诉说,她总不能说因为没有养过长子对长子没有母子情分,所以不乐意见长子被封为世子吧?
这话她都不敢跟丈夫说!
她心中有愁绪,去幼子院子里看他读书时脸上就带出一些来。
今年十一岁的卫振泓褪去一些婴儿肥,又勤勉读书,已然不像几年前那般孩子气了。
他关心地询问母亲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也许是幼子眼神沉稳可靠,也许是心事无法倾诉而心中压抑,万氏看着懂事的小儿子,突然说出了交谈的想法。想了想,她问:“你父亲已经写好了请封世子的折子,你有什么看法?”
卫振泓疑惑:“儿子能有什么看法呢?”
“你父亲为你大哥请封世子,你大哥要做我们武安侯府的世子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大哥是嫡长子啊。”卫振泓听不出母亲话中的暗示,是啊,谁能想到母亲会对亲生儿子情分这么淡呢?淡到连世子之位都不想给大儿子。
这辈子十一岁的卫振泓对世子之位从未有过想法,也许前世他十二岁的时候开始参加科举,考上童生,被师长亲朋夸赞,而十七岁的大哥一无是处,出色的他会失去对大哥的敬畏之心,开始生出一丝不满:为什么大哥什么都不会,毫无能力却能做世子?这不公平。但在这辈子,卫振泓对大哥是极为叹服的,大哥就是他的榜样,他觉得大哥做世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还觉得现在请封世子已经有些晚了呢。
万氏被噎了一下,强笑着附和:“是啊,你大哥这些年读书挺好的。”然后转移话题。
心中烦闷,还是奶嬷嬷劝她:“大少爷做世子符合祖制,您现在要想的是大少爷的亲事了。”
“亲事?”万氏微讶,“善儿的亲事归婆婆管。”
“夫人哟!您也不想一想,您现在与大少爷不亲近,日后世子夫人进门,难道就能跟您亲近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以后——您是要仰仗世子的,若是处不好关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这世子夫人的人选您可得好好挑,那才是大事呢。”
万氏不爱听这话,她与丈夫恩爱甜蜜,从未想过以后的事情。什么仰仗世子?她自己有丈夫可以依靠!
过几日万氏去闺中密友家做客,好友一扫往日的低落颓废。万氏好奇问起,好友笑着:“我婆婆再府中呼风唤雨几十年,去岁我夫君承袭爵位,她成了老夫人,我成了侯夫人,这阖府都是我说了算,我自然畅快了!”
万氏想起早些年好友被婆婆压制欺负的往事,问:“那你夫君没说什么?”
好友挑眉:“能说什么?我是短了她吃的还是短了她喝的?再说了,我夫君公务繁忙,哪里有功夫整日混在后院?”
做客之后,万氏若有所思。诚然,好友跟婆婆有宿怨,现在好友对付婆婆无可厚非。她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以后定然不会做磋磨儿媳妇的事情,与儿媳妇结怨。可是她还是将奶嬷嬷的话听进去了,要是长子娶的妻子看人下碟,见长子对她不亲就怠慢她,这又该怎么办?
万氏终于觉得这事有些严重了。
奶嬷嬷提议:“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吗?舅老爷家的明意小姐今年也十五了。”
“明意?不行,那年是我拒了的,怎么好意思再提起?”万氏摇头,“嫂嫂还恼了我,那之后见面,总觉得嫂嫂待我不似往日亲近。”
“夫人,舅太太是恼了您阻了明意小姐的好姻缘,可如今你再将这好姻缘亲手送上,舅太太还有不欢喜的道理?不是老奴自夸自擂,我们大少爷真是极为出色的人才,十七岁的举人老爷,这两年有多少位夫人跟您探口风大少爷的亲事,您忘了?”
没忘,只是之前不上心,全都推说“善儿的亲事都是婆婆做主”。
万氏捏着帕子:“这事真能成?”
“成不成,您回娘家试探试探舅太太的口风不就知道了?”
也是,于是万氏回了一趟娘家。
“进入休沐,大哥也不在府上?”
万嫂子笑着说:“他最近忙着呢,时常不在家,你要是有事寻他,我便派人去跟你大哥说让他早些回家来。”
万氏忙说:“倒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跟嫂子谈谈心。”
姑嫂俩谈心能谈什么?不过是聊孩子丈夫还有家事琐事,聊着聊着一下午便过去了,万氏告辞回去。万嫂子问心腹嬷嬷:“柔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重提亲事?”
嬷嬷有些犹豫:“看着好似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能说,别别扭扭的。”
“那应该是了,当年是我们主动提的亲事,结果他们府上却还吵起来了。”万嫂子摇头,觉得小姑子做事实在不好看。都是至亲家人,这门亲事给善儿还是泓儿不都一样吗?她心里还更属意卫振善,那可是嫡长子!她家明意是嫡长女,打小精心教养,给武安侯府做宗妇绰绰有余了,她并不舍得将女儿嫁给卫振泓。那年卫振泓才几岁?小姑子说卫振泓读书好,那能有多好呢?不过是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比不上卫振善嫡长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实实在在的好处。当年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小姑子,让小姑子这么搅和,不让自家女儿等一门好亲事,为此对小姑子淡淡的。
这份冷淡等到卫振善这三年越发出色而更生出些不甘心与不满。
“等晚些时候老爷回来我再问问。”
万舅舅听了妻子的话,沉吟片刻:“那我去找捍平说,这一回她可真的愿意了?别又出岔子。”
武安侯得了确切消息,便告诉了自己母亲,在老夫人考虑的时候,腊月底,有一则消息在燕京城传播开来。
“废太子病重,太医院泰半太医连夜赶到了禹城?”瑞和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顾怀玉大口喝茶:“当然是从外面听来了,你都不出门,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得到处都是!还有学子到朱雀门为太子祈福呢,请求陛下将废太子接回来治病。”
什么祈福?这不是在送废太子去死吗?
“你没想去吧?”瑞和放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