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储这条路太难了,每一步都让人熬干心头血,此时宁河公主就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担忧起来,甚至觉得肚子都有些疼痛。她轻轻摸着肚子:“孩儿乖,莫要闹娘亲……”咬着牙喊心腹进来,“去个人,我要确定武安侯府那边都安排好了!”
她和九弟没有根基,这些年她不停奔走,结交来的人脉其实都不堪大用。她真正的目标就是皇后,只有皇后。她不图皇后能提供多少助力,看中的只是皇后的中宫嫡妻地位,只要皇后能认下九弟,九弟就会是唯一的嫡皇子。难道其他皇子都没有想过这一招吗?不,他们肯定想过,只是有大哥那件事压在面前,他们谁有那个脸面跟皇后提呢?他们都心虚,只有九弟这些年幼的没有害过太子的皇子才有机会。
宁河公主之所以能获得皇帝的宠爱,最重要一点就是她会琢磨皇帝的心思。那不止是皇帝,还是父亲,你得随时把他当父亲,还得不要忘记那是个皇帝。那年机缘巧合之下她邋邋遢遢地滚到御驾前,吓得嚎啕大哭,那天是父皇把她抱起来,给她擦眼泪,带她回勤政殿,让温柔的大宫女给她洗澡换衣服,喂她吃香香软软的点心。吃饱喝足,父皇召见了她,询问她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年幼的她在那一刻福至心灵,冥冥之中似乎是亡故的母妃在指引她,她没有哭也没有告状,只说“是女儿不好吓到父皇了,下次来见父皇女儿一定会洗澡的”。
父皇当时笑得前俯后仰,招手让她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然后一切就开始顺利起来,她终于有了公主该有的规格与待遇,渐渐的,成为了最受宠的公主。
琢磨皇帝的心思,察言观色,已经成为宁河公主血液中的一部分。她选中九弟,不止是因为与九弟有过交情,还因为九弟是最适合的。年纪适合,才十二岁,不会被其他兄长忌惮威胁。出身适合,没有母族,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以及皇后。这样的人选,相信被如狼似虎的年长儿子威胁着的父亲也会喜欢的,他年纪越大,越不喜那些儿子们。当年大哥才二十岁出头,他就容不下太子的存在威胁到自己了,如今近二十年过去,看着这些正值壮年的儿子们,父皇难道就甘心吗?
而父皇对皇后,是有着一份少年结发夫妻的情谊以及愧疚的。如果皇后认下九弟,那这第一步就稳了,父皇会考虑九弟的。
所有的计划都还处于起步阶段,所以不管卫振善是不是太子大哥的儿子,都得死。
来自宁河公主的杀意,瑞和从踏进燕京城就感觉到了,那道充满探究与敌意的视线一路跟随,直至他抵达武安侯府才消失。这么肆无忌惮,不过是看轻他是个只有普通骑射功夫的读书人,不知道他拥有来自灵魂力量的异于常人的强大五感。
他神色不动,侧头对云书说:“我先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你先回我院子里收拾东西,我多日没在家,怕屋里进了些耗子。”
云书领命而去。
有人对他有恶意,不可能只在府外窥探。这些日子他没在家,正是安插人手到他院子里伺机对他下手的好机会。
“善儿!怀玉!你们没事吧?”还没到明德堂,老夫人就迎了出来,颤悠悠地快步上前来,抓住瑞和就不放手了,“收到金兰围场的消息后我担心得夜夜睡不着觉……”
“祖母,我不是让人送信回来了么?我们没事,瞧瞧还有谁来了?庄家大表哥和小表哥都跟我一起回来啦。”
老夫人见到庄城和庄域也十分高兴:“哎哟你们俩都长这么高大啦?跟你们爹长得一模一样,真是英俊挺拔一表人才啊。”
坐下来后,老夫人关心地再次问起孩子们的身体情况,读书信哪里比亲眼看放心呢?
“哪里来的贼子竟然敢到金兰围场撒野!”老夫人骂了两句,“害得燕京城各家都心惶惶。”可不得害怕?秋猎如此盛大,满朝文武去了大半,要是真的出事了,那可如何是好?
庄城便给老夫人简单说了当时的情况,安老夫人的心。得知庄城兄弟俩暂时不回边城,老夫人立刻邀请庄城兄弟俩留下来住。
第885章 嫡长子
“你们家多少年没住人了?且你们从边城过来,带的都是舞刀弄枪的随从,一个半个丫鬟管家婆子都没有,怎么料理饮食起居?不如在这里住下来,你们小时候也是常在侯府住的,难道大了反而害羞了不成?”
勇定将军府的确多年没有主人在家了,里头只留了两个老仆人在守院子,要是想回去住,光是收拾采买就得花不少功夫。原本参加完秋猎,兄弟俩就得回边城的,可出了圣驾遇袭的事情,又还没个结果,庄城哪里敢走?于是接受老夫人的好意邀请。
“圣上洪福齐天,肯定会化险为夷。”瑞和笑着说,“我们沾了陛下的光,这不也顺利安全回家了吗?”
老夫人听了呵呵笑,眼睛慈爱地看着瑞和,似乎在说“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哟”。
瑞和毫不害臊地笑着,视线转了一圈,卫令萱在,卫振泓和万氏都不在。
看出瑞和的疑惑,老夫人收住笑容,叹气:“你娘和泓儿去万家了。这事稍后再说吧,你且送怀玉家去,他家里人肯定等得着急了。”
顾怀玉忙咽下口中的点头,摆手:“不急不急。”
“傻孩子,哪儿能不急呢?”
“祖母说得是,那两位表哥先行休息,我送怀玉家去。”
瑞和亲自将顾怀玉送回顾家,顾怀玉免不得被父母教训。圣驾在金兰遇刺,全燕京城都知道了,听起来多么骇人!儿子贪图玩乐去了金兰围场,家里人不知道多么担心。
“是我让怀玉跟我一起去金兰围场的,都是我的错。”瑞和赶紧赔罪。
他这么说,顾三爷哪里好意思再收拾儿子,反过来跟瑞和道谢:“要是没有你护着,这傻小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全须全尾回家。”
“哪里有您说的这般夸张?我们这一路都很顺利,便是——”瑞和指了指上空,“我们也离得远,赶过去时那边已经危机解除了,后来的秋猎也继续进行着,最后的祭祀圣人也照常露面,看起来精神抖擞,行动间也毫无异样,可见圣人得天道庇佑,贼人的阴谋并没有成功。秋猎之后,我们就跟着圣驾一起回来了,着实没遇到什么威胁。”
“是啊爹!我还猎了鹿和兔子——”
顾三爷瞪了儿子一眼,跟卫家振善一个年纪,不过差那么一个月的功夫,怎么差距堪称天与地呢?瞧瞧,善儿的场面话说得多好,跟那些混官场十几年的老油条比起来也不差了,自家这个傻小子却还只惦记着鹿和兔子!
“……还有狐狸。”顾怀玉住口了,委屈地靠着他娘。
“安全回来就好,平安就好!对了,你刚回来,想必你家里人光顾着高兴了,肯定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表弟征章失踪了!”
“征章失踪了?怎会如此?人还未找到吗?”
“失踪了有二十来天了,报官了也没找到,唉,你既然回来了也帮忙找吧。”
听顾三叔这么说瑞和就知道顾家有帮忙找过,于是真诚地道谢,再与顾三太太与顾怀玉告别,匆忙离开了顾家。
“世子爷。”
马车驶动,车夫在赶车,洗砚钻进车厢,小声报告这阵子府中的情况,其中最要紧的自然要属万征章失踪一事。
“听您的吩咐,虽表少爷回万家了,我还是让人盯着万府,万少爷失踪那一天行动有异,明显乔装打扮过,还是从万府后门出来的,一路避让躲藏,最后去了宁河公主府,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去了公主府?那么人是被公主府扣留了?”
“应该是这样,我亲自盯着的公主府的门,不管是前门还是后门偏门都盯着呢,就没见表少爷再出来。这些日子万家夫人常来府中哭求援助,侯爷有差事在身无法回来,还派了老周回来帮忙上京兆尹报案。爷,接下来该怎么办?”洗砚这些日子也着急得很,主人不在家,他又守着表少爷失踪的秘密,心中着实煎熬。
瑞和闭了闭眼:“那是他的选择,怨不得人。这事你就忘了吧。”
看来窥视他的视线,极有可能就是宁河公主的人了。他放任万征章不管其实就是一个冒险,一个赌注,索性现在他赌赢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他担了,做出自己选择的万征章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