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樱花了好大力气才从袖中拿出拿根金条,她本还万分不舍,但瞧见世子爷眼底那点轻讽,她突然心生怒气,“啪”地一下把金条塞到他手里。
不就是一根金条吗,他何必这样看不起自己?她不信日后她挣不到!
金条拍入掌心的声音清脆可闻,饶是不懂两人之间眼神官司的四郎五郎也察觉出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只当是表妹觉得被折辱了心中委屈。
四郎陆少玉想也不想,就把樱樱拦在身后,大着胆子道:“三哥,你别吓着表妹了。”
小五郎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在他看来,表妹直爽可爱,一点都不像金陵城中别的贵女那般扭扭捏捏,若是被人冒犯了,必定要记恨上十天半个月,哪会像表妹这样好说话?连被他用黄白之物冒犯了都不生气呢。
陆云渡不说话,只慢慢握紧手中的金条,淡然看着眼前的两个堂弟。两个小郎君迎着三哥的目光,无端地察觉到万分压力。
他虽然排行第三,但府上的大郎君是庶出,平时碍于身份不会主动管教小郎君们,嫡出的郎君也对大郎君不见得有多恭敬,只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地和平相处着。
至于二房的二郎君,信奉的是道家玄学那一套,同府上其他郎君都不一样,向来是最放浪形骸、风流成性,没个正经模样。二郎非但不会管教弟弟们,反而还撺掇纵容着弟弟们混玩。小郎君们喜爱二哥哥,但也算不上敬重。
唯独对三哥,早早就跟着家主侯爷在官场上行走历练,平日性子最是威严冷淡,叫弟弟们都心生畏惧,从来不敢忤逆。
只是虽然心中害怕,但也不能叫表妹被三哥欺负了去。
看着四弟张开双臂把那丫头护在身后的样子,陆云渡眉头微皱,这才进府几日的功夫,这丫头不仅勾搭了二哥,还哄得四郎都敢忤逆他了?
偏生樱樱自以为找到了庇护,躲在四郎少玉身后,冲这个害得她到手钱财又飞走的人瞪眼,看得陆云渡简直想伸手把她捉出来收拾一顿。
但他到底忍住了,只把那根金灿灿的金条在手心拍着,笑道:“表妹性情高洁,想来这些黄白俗物是看不入眼的,那我便替表妹收着,表妹什么时候想要了,便来寻我吧。”
说着,他堂而皇之地将金条塞回袖中。
侯府世子,自然不会缺钱,且在这管教弟弟的当口,没人觉得他把金条收回袖中有何不妥。
樱樱见他一脸淡然,一口银牙简直要被咬碎,她好生忍着才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出来。这个陆云渡,一而再再而三地坏她好事!
他看着这丫头一脸敢怒不敢言,笑道:“表妹可是要回房?我与你顺路,不如就一同走吧。”
“不敢劳烦哥哥送我。”说罢,她黑着脸一甩袖子,扭头走了,独留四郎五郎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向来只有三哥给女郎脸色看的,哪有三哥被女郎甩脸色的时候?樱樱真是与众不同,不愧是他们的表妹!
樱樱痛失一大笔钱财,心痛得无以复加,闷头气冲冲往自己的妙仪居走去。
脂粉又该添置新的了,不知金陵城中夏日流行用什么样的脂粉;从江南带来的衣裳也快穿旧了,是万万不可穿着出门应酬的;还有每日给老太太准备些家乡的小吃,不光是耗费食材和心力,就连借用小厨房都得花银子打点一二……
樱樱想着自己到金陵来后,花钱如流水,却连一个合适的夫婿都没遇上;仅有的一个二郎君,还被陆云渡三言两语就给吓跑了!
她想着这些花钱的地方和自己日益紧缩的钱袋子,心中的委屈无限放大,行至一处无人的花影柳树下,竟用手帕捂着脸呜呜咽声哭了起来。
她的美食华服、她的琳琅金玉、她的如意郎君,全都没影了!
正当樱樱躲在树后用手帕拭泪时,耳旁突然有人轻轻“啧”了一声,吓得她连忙用帕子捂住了脸。
她走这一趟,热得满脸大汗,又是痛哭流涕了一通,脸上指不定花成什么样子呢,她是绝对不能让旁人瞧见自己这幅样子的!
“妹妹刚才还硬气得很,怎的转头就哭了起来?”
这冷气森森的音调,这能把“妹妹”这本情意绵绵的两字唤得如同索命咒语的人物,除了那讨厌鬼陆云渡还能有谁!
反正自己在他面前早就丢脸丢够了,樱樱索性也不再遮掩,一把扯下面上的手帕,咬牙道:“世子爷何必跟着我,来看我的笑话吗?”
“是条路是单给樱樱妹妹一人修的?”陆云渡双手抱在胸前,背靠假山,仿佛不怕晒般整个人都浴在日光中,闻言懒洋洋道。
他方才的确说过送她回房的话,但樱樱觉不相信他会这般好心,索性别过脸去无视他,细细擦拭面上泪痕。
见她手执湖纺撒花绉帕,在离眼下轻轻擦拭泪珠,她眼睛仿佛水做的一般,轻轻一碰便有一串晶莹珠子往下滚落,滴滴答答地落了满地。
偏生被水洗过的眸子更是晶亮,微红眼尾衬着她眉心一点红痣,显得更是我见犹怜。
陆云渡收回打量她的眼神,却是蹲身下来,单手撑着被日光炙烤得滚烫的草皮,黑曜石般的眼眸沉沉盯着她。
“妹妹,听我一句劝,不要太张扬,当心露出马脚,贻笑大方。”
这话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叫本暗自生闷气的樱樱呆愣在原地,她双眼猛地睁大,不由自主攥紧手中丝帕,正想质问陆云渡此话何意,却见他已经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远。
作者有话说:
陆云渡: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把金条还给你。哎,我就玩儿。
第8章
窗外鸟鸣啾啾,蝉鸣阵阵,点点日光洒在紫檀百龄小圆桌上。
一只黄白相间花纹的蝴蝶落在窗下大石缸中养的水仙花上,花叶轻轻摇动,蝴蝶停留了一霎,拍拍翅膀翩然飞远。
趴在桌上的樱樱见蝴蝶飞走,单手撑着下巴,沉沉叹了口气,鸦黑眼睫盖着眼睛,黛眉微蹙,眼中没有一点往日的神采。
侍女婉月替她端了一盏清茶来,听到这一声叹息,轻声劝道:“小姐这是怎的了?可是抄经累着了?不如歇会儿吧。”
她提着毛笔在宣纸上落下一字,不料写得歪歪扭扭,连忙抬起手来,又一点浓墨滴在雪白宣纸上,这抄了大半页的经文算是报废了。心神不宁至此,她终于放下笔叹了口气。
她为了讨好老太太,日日清早起身来陪着老太太做早课。老太太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中午要小睡一阵,她便在旁伺候,还主动请缨替老太太抄写经文以尽孝心。
自从那日被陆云渡半真半假地诈了一通,她心虚不已,连着几日都躲在老太太房中,不敢再随意出门,生怕又被这个煞星给遇上。
婉月轻笑起来,连声安慰道:“小姐招人心疼,老太太和府上的主子们喜欢您还来不及,有什么可烦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