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彻底走远后,她刚想从小舟站起来,身边的陆云渡却推了一把小舟,连人带船悠悠荡荡往湖心而去。
她喉中不自觉发紧,两手抓着船舷,“三哥哥……”
“送你回去,安生待着。”走在水流中的陆云渡单手推着小舟,头也不回道。
“妹妹且放心,我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他行走的动作带得水流翻涌,夜风中送来他略显轻慢的这句话,樱樱听了,脸上的热度却一直消散不去。
顺水行至妙仪居后院,小舟终于缓缓停下。
对着一身水光的陆三郎,樱樱低头嗫嚅好一阵,一声“多谢三哥哥”还未说出口,突然被铺天盖地的衣衫罩住脑袋。
她胡乱扒拉下脑袋上的布料,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方才除下的衣衫,杏眼圆睁,刚想质问,身旁的陆三郎就淡淡道:“给我洗了。”
樱樱顿时无话可说,是她吐了金尊玉贵的世子爷一身,她给世子爷洗衣裳,应该的。
“明日我休沐。”世子爷又冷不丁道。
樱樱拧着眉头望他,一双杏眼里明晃晃的三个字:然后呢?
他是金口玉言不成,说话只说一半真是讨人厌。
“你说了要跟着我念书的。”
“可是我有二哥哥呀……”
话音刚落,陆三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当真想做他二嫂不成?
两人一站一坐,一个心怀鬼胎一个疑惑不解之时,妙仪居中突然又传来一声:“姑娘,你在吗?”
许是没得到回答,木廊下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妙仪居里的小侍女们都出动了。
樱樱怕大晚上惊动了老夫人,着急起来,不由轻拍一下陆三郎的手臂,“三哥哥,我要回去了!”
她抱起那一堆衣裳,作势就想站起身来,谁料这小舟飘在湖面上悠悠晃荡,而她脚踝还疼着,情急之下竟差点踩空。
所幸陆三郎虽脾气阴晴不定,却还是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让她免于落水。
挂在他怀中,耳垂被他呼出的热气若有如无地撩着,樱樱眼皮沉得似有千斤重一般抬不起来。
方才小宴时送下肚的清酒似乎又发作起来,她脑中都晕晕乎乎的仿佛热气蒸腾,刚想松手退下来,腰间却被手臂环上紧紧锢着,双腿也跟着离了地。
“三哥哥……”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他光洁如玉的下巴,只是他似乎心情不虞,下巴绷得有点紧。
湖泊到房中不过几步路的距离,陆云渡却觉得这是他走过最长的路。方才不知为何头脑发热,竟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待他反应过来本该把人扔下去,但……罢了,她脚扭伤了,暂且送她一程。
二哥都抱得她,他为何就抱不得?
心中如此默念着,陆三郎总算撑到了将人放到寝房正对湖泊的小窗窗扉上。放下人的那一刻,他转身就走。
樱樱眼睁睁看着他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走远,樱唇微张,最终在唇边抿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哼,世子爷也不过如此。
直到听到下人推开院门的声音,樱樱才从那虚无缥缈又浓烈得不可言状的情绪中猛然惊醒过来,然而陆云渡把她放着坐在窗扉上,她不敢跳下去怕伤了脚踝,只好扒拉着窗户喊道:
“婉月姐姐,我在这里呀!”
“婉月姐姐!”
表姑娘迟迟不归,婉月去后院和世子爷的院子找了几遍都没找到人,慌得六神无主只差掉下泪来,正想禀告给老太太,忽听寝屋中似是传来表姑娘的声音。
她仿佛绝处逢生,连忙领着小侍女们回寝屋去,果然瞧见表姑娘正好端端在房里呢!
只是不知为何,表姑娘一人坐在窗扉上,正冲她轻笑。
“婉月姐姐搭把手可好,我腿脚不方便。”
她上前去把人扶回榻上坐好,这才瞧见表姑娘本如玉的脚踝红肿了一大片,不由轻嘶一声道:“姑娘这是怎的了?脚上可还疼?”一边立马吩咐小侍女去开箱子取消肿药膏来。
樱樱此时心跳得厉害,哪还惦记什么脚痛不脚痛,闻言只抿唇笑道:“都怪三哥哥,整日就知道捉弄我。”
他害得她脚扭了,自然要怪到他头上。
指尖挖了一点药膏,正往那片红肿上涂抹的婉月闻言一愣,表姑娘不是向来同世子爷不对付吗?怎的听这语气,像是埋怨,又带了点撒娇的意思呢?
想到方才在后院亭子边,瞧见世子爷亲自把醉酒的表姑娘抱出来,以前的世子爷可是绝对不许小女郎近身的……
樱樱自然不知道婉月心中所想,她只绞着手中丝帕,把今夜两人相对的画面翻来覆去想了不知多少遍。
中秋之夜,一向不爱热闹的陆三郎特意来参加他们的小宴,主动送她回房,还泛舟湖上,几次三番出手救她……
三郎……许是喜欢她的吧?
二郎虽然也好,但太过风流没定性。且这几月相处下来,二夫人似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她成了自己的婆母,说不定往后怎么做低伏小,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杆做人呢。
而三郎不但年少有为、家财万贯,大房还没有掌家的女主人,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世子爷,金章玉绶的世子爷……
放下藕荷色淡纹床帐子,樱樱倒在床褥中,害羞得用手帕子捂住脸。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