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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5要改(1 / 2)

立于屋簷上的海兽在大太阳底下泛起光丝,下方宫女穿过两旁目不斜视的士兵,端着脸盆进去屋子。

室内一派祥和,每件傢俱都摆在该在的位子上,整齐乾净,没有人移动过,炉香冉冉飘升,空气中还混杂着久经不散的药味。

屋内比往常都格外安静。

念妃一早就外出了,也带走几个人,命她留下来看守。宫女干劲十足,这等重责大任好不容易落到自己的头上,她可要好好表现才行。

火炉上的水开了,顶着盖子扑扑跳,宫女连忙先上前提起药壶,将汤药倒入木碗中,又拿起圆扇死命的扇,直到确定温度是合适的,才把碗和脸盆都放在一只托盘上。

做完这一切,她端起托盘绕过外厅,准备入内室。

「奴婢……打扰了……」虽然明知里头的人在熟睡不会回应,宫女还是先请示一声,正准备拉开帷帐时,低头一瞧,发现自己双手已用尽。

蠢呢。还好没被娘娘发现这笨手笨脚的样子。

她赶紧回身先把托盘放下,后头却在这时传来声响,一个人影映在帘幕上头,缓缓走近,伸出一隻手,撩开帘子。

宫女眼瞳倏地瞪大。

那帘后出现一张脸,儘管面色有些苍白,但眼眸沉亮,眉毛入鬓,仪态不怒自威,尤其是他现在就好端端佇立在那,背阔肩挺,哪有半分病容。

咣啷啪啦,脸盆木碗双双摔落,汤药在地面洒出一条畸形的曲线,宫女扑通跪下来。

「陛、陛陛陛下……」

街道上突然涌出好多士兵,擐甲执鋭,衝破人群,往同一个方向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民眾一头雾水,看到士兵各个肃杀的神情,只能摸摸鼻子自动自发退到一旁。

灰压压的兵群里就一个身影特别显眼,白袍出尘,且骑在马上,人们立马就看见,伸指道:「看!是小公爷!」只是小公爷也是面色凝重,一改平日温雅的笑顏,让人不由更加心慌慌。

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他们去的是哪?」好奇的民眾不停议论,更有胆大者直接跟上去,走了一会,目标也逐渐清晰起来,竟是……太尉府的方向?

此时的太尉府已被士兵团团围住,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声音嗡嗡阵阵,秦仲川便在眾人的注目中翻身下马,对两个惊慌失措的门子道:「圣旨到,请墨太尉接旨。」

怎么突然有圣旨,他们没收到通知啊。

而且念妃现在就在府里,哪来的圣旨?要有,也是懿旨。

「老爷!外面来了好多兵!」

「老爷!府里的出口都被堵住了!」

「老爷!有圣旨、有圣旨……」

「滚!」屋内传来爆喝一声,传报的下人们一抖,连滚带爬的又逃出屋子。正厅里头,墨规年看着面前的女子,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咬牙切齿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相比他,墨染青简直异乎寻常的平静,她幽幽吐出一句,「你该问的不是我,你要问的是,陛下要做什么?」

陛下?

墨规年心底一震。

皇帝……不是病了吗。

他的眼神慌乱一瞬,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油然生起的恐惧自脚底直窜脑门,他想到一种可能――

如果皇帝没有病呢。

那么他为何要装病?那么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那么他是不是也在计画什么?

那么,那道圣旨……

金黄的圣旨被摊在阳光底下,祥云瑞鹤的图腾闪着令人敬畏的光芒。墨家没人出来接旨,秦仲川也不在意,便这么在大庭广眾之下,将天子之意一字一句唸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太尉墨规年,与祈王谋朝篡位,大逆不道,其心可诛,特赐墨家一行人即刻入狱,满门抄斩,钦此!」

最后一个字落下,现在陷入呆滞的安静。

然后下一秒,碰一声巨响,太尉府的大门被撞开,几百士兵涌涌而入。

墨家和祈王谋逆!

墨家和祈王谋逆!

墨家和祈王谋逆!

满门抄斩!

林氏听到这个消息时,直接两眼一闭,向后栽倒。

墨蓉青在这之前早被丫鬟叫醒,只听小公爷来了,特意精心装扮一番,出了屋正好看见秦仲川率领眾兵穿过回廊,那些士兵如海啸扑捲,漫溢进家里各屋各处,人仰马翻,后院女人更是尖叫连连。

她惊得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她的家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家……她的家……

「这可是你的家啊!」屋内的墨规年嘶吼道,眥目欲裂,整个人摇摇晃晃,「你没给陛下下毒,瞒着我计画这一切……为什么?你觉得你在大义灭亲是吗?觉得你在斩奸除恶是吗?这是你的家!孕育你、栽培你、给你今日这一切的家!你不顾祈王便罢,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对你的家族做出这等事!」

圆桌被掀翻,锅碗瓢盆兵乓掉落,成了一首杂乱无章的曲,饭菜残汁也混乱一地,溅到墨染青的的衣裙上,但她仍是纹丝不动。

这可是你的家啊。

那日那时,她在养心殿里将于昊渊和墨规年的计画全盘托出后,神情阴霾的皇帝也用复杂的口吻对她说出这句话。

亲人谋反,一个人是要有多大的勇气还是多伟大的大义,才能痛下其手捨弃整个的家族,放弃那坚强的后盾与血肉至亲的关係?况且按计划来看,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或许就因为是这样,皇帝才愿意姑且相信她的话,陪她将计就计演了一齣好戏。敌明我暗,他藉故倒下后,那些暗里士兵的调动、皇城攻防的改变,一桩桩一件件都浮上檯面,真相呼之欲出,印证她所言非假。

「家吗?」墨染青想了一下,摇摇头,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轻轻,却瀰漫,「这里怎么会是我家?就因为孕育我栽培我给我这一切吗?还是因为这断不了的血脉摆脱不了的姓?父亲,这个家除了给我了不起的家世以外还有什么?真正给我家的温暖与关爱的,只有我的母亲……所以我的家早在她离世的时候,就没了。」

墨规年一怔,恍然明白,却更不可置信道:「你难道就只是因为你的母亲……所以才……」

墨染青淡然点头,「是啊。」

这让墨规年瞬间暴躁起来,指着她怒骂,「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她是被朱姨娘害的!与我何干?与其他人何干?朱姨娘都已经偿命了你还想怎么样?要全部人替你的母亲陪葬?你、你……你简直是疯了!怎能为了一己愤恨牵连无辜!」他激动的都快要说不出来。

墨染青却只是轻笑一声,「我母亲是怎么死了?就因为朱姨娘的计谋吗……能让朱姨娘就这样轻而易举害死我母亲的不就是因为父亲你执意又强硬的打掉她的胎儿!」

墨规年又是一怔。

他看到墨染青的眼底充满凄冷,朝自己一步步走来,踩着地上支离破碎的一切,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因为你不相信她。」她说道。

「我、我那是……」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你难道又要说,『那么多人说是她,难道不是吗』这句浑话?」

墨规年又闭上嘴巴。

墨染青在他的面前,直视的眼神里带着避无可避的质问,「你可还记得我母亲?」

「你还记得她是哪一年被你纳进府的吗?」

「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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