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又缓过来了。
说实话,这两三年跟方刚涉了不少险,也算是在刀尖上赚钱,但从来没觉得事后有多惧怕。但今晚看到老谢从死到活,我却觉得非常害怕。当看到脸无人色的老谢躺在病床上,当这个经常碰面、颇有交情的老谢突然变成一具尸体,令我感到异常恐惧。而现在看到老谢被阎王爷从鬼门关又给送回来,应该高兴的我却像被抽了筋似的,浑身无力,连站着都费劲,只能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把头靠着墙壁,心慌得厉害。
那边登康也不轻松,按他的话来,这次为老谢施咒所耗费的法力,比以往最难解的鬼王降还要多,整整休息了三四天才缓过来。但看到他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像有什么大喜事似的。我问他有什么事这么开心,登康也不说话。
而老谢倒是形势喜人,开始还是会每天吐几口血,渐渐就不再吐了,持续输血七八天之后,老谢的脸色又重新变得红润起来。跟他交流时。老谢说了很多没头没脑的话,先是瞪着迷惑的眼睛,对方刚说:“什么时候回泰国?”
我很奇怪,方刚看了看我,老谢又问我:“田老弟,再点一份炸虾吧……”我和方刚互相看看,都忍不住笑起来。老谢应该是在昏迷的过程中发梦,估计在梦里也没闲着,一直在跟我和方刚大吃大喝。
等老谢恢复神智之后,我握着他的手:“幸好登康在柬埔寨东北部的深山里学会了那种高棉拍婴法门,不然你能不能醒过来,还很难说。”
“那、那你快替我谢谢他……”老谢费力地回答,又问医疗费花了多少钱,方刚哼了声,说你不用操心,早就替你垫付了。也不用你还钱,老谢脸上露出无比轻松的神情,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我们三人在病房里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方刚跷着二郎腿,习惯性地把雪茄掏出来,被我给制止,方刚很不情愿地收回包里,对登康说:“你没能驱走巴老板身上的邪气,后来他被阿赞尤给治好了。让你觉得很没面子,所以痛恨这几个人。跟踪熊导游到赌场的时候,在云顶酒店给他下了鬼王降,却被阿赞尤给解开。”
我插嘴:“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阿赞尤解的。”
方刚瞪了我一眼:“还用确定?这世界上有谁能解开鬼王降?除了于先生就是鬼王,你觉得熊富仁能找到这两人吗?”
“找鬼王倒是容易,”登康说,“但想找到于先生恐怕就很难,我们想尽办法都打探不出他的下落,不相信我们的仇敌反倒每次都能轻松找到他。”
方刚说:“而且我那位跟踪熊导游的朋友说。在他从中降到解降恢复这段时间,他经常跑去那空沙旺以北的地区,不是找阿赞尤,能是什么?”我和登康都点点头。觉得说的有道理。
躺在病床上的老谢问:“可那是登康做的,熊导游为什么要找田七报复?”
登康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没想通,以后再慢慢打听。”
老谢叹了口气:“唉,你说我的命也苦。人家是找田七报复,结果把我给弄个半死,你说要是我这条命没了,是不是太屈得慌?”我很了解老谢。明白他这么说绝对不是发自内心的感慨,而是话里有话。
果然,我对老谢还是很了解的,方刚说:“你这个老狐狸,命大必有后福,田七连累你受了这么大的罪,我觉得今后只要你看到他,就得让他请你吃饭。要是一起出去跑生意。所有开销都让他出,直到这小子离开泰国,再也不当牌商为止,你觉得怎么样?”老谢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高兴,只好勉强地说那不好吧,那不是让田老弟破费嘛。
我就知道他是这个意思,就说没问题。以后只要你跟我在一块,吃喝玩乐都由我来开销。把老谢给乐的,一个劲点头说“哎哎”。
然后,登康又皱着眉说:“阿赞尤怎么能解开鬼王派的降头术?”
“会不会是他掌握的那种柬埔寨法门碰巧和鬼王的法门相通。”方刚说。我们都觉得太巧了。但法术这东西,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登康说:“我要回菲律宾一趟,跟鬼王好好说说这件事,再把我学到的那种极阴高棉法门展示给他。让他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方刚说道:“我倒觉得不是阿赞尤解开的,极有可能是于先生,那人虽然我们找不到,但不代表别人也找不到。他隐居江西多年,最后不还是被方夫人给打听出来的吗?”我觉得有道理,鬼王派的独门降头术是鬼王自创的阴咒法门,除非本门,否则法本中那么多步骤,效果也是千差万别,要解常规巫术还好说,但要想解开某种独门心咒,那是谈何容易!
最郁闷的不是请老谢吃饭的事,他替我挡了灾,这份人情我应该出,而是登康跑去柬埔寨寻找极阴法门,还有回来给老谢施法的费用也是我来掏。和他商量了半天,毕竟这事也算是因登康而起,要不是他对熊导游下手,这家伙怎么也找不到我头上。
第0804章 三开佛牌店
而且登康看在自己也学到新的极阴法门份上,“只”收了我十五万泰铢。按他的话说,给我打了五折。方刚也趁火打劫,说他跟着我和登康去柬埔寨,付出不少辛劳,也得给五万泰铢的辛苦费,少一毛钱都不行。把我给心疼的,总共四万块钱人民币,这我得卖多少条佛牌才能赚回来?
在旅馆里,方刚从背包中取出那几个在深山地坛中找到的拍婴。总共有七尊,在地上摆成一排,问:“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路,你能看出来吗?”
登康盘腿坐在地上低声念诵经咒。大概二十来分钟,他睁开眼睛说:“我能感应到这些拍婴中都有强大的法力,和我在柬埔寨东北部邦隆深山里感应到的法门相同,而且还有另外的、被禁锢的阴灵,应该是古墓拍婴。”
听到古墓拍婴,我和方刚都来了精神,尤其方刚简直是两眼放光。古墓拍婴很难遇到。之前我也是托方刚的福,才在鲁士路恩发掘古墓的现场见到过。这东西法力强大,都是东南亚法师用古代法门加持而成的,现在早就失传,但效果非常好,那真叫卖一尊少一尊。
方刚说:“估计是那位劳差师父生前加持的吧,这人在深山里修法几十年也不出去,佩服。这些东西怎么分配?”
“总共七个,我和登康每人三个,你一个。”方刚抽着烟说。脸上带着奸笑。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表示反对,而是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登康也说:“方老板,你也不要太黑心,田七虽然没用,但毕竟是朋友,给他两尊吧,你也拿两个走,剩下给我。”
我气得半死,还没等我说什么,方刚哼了声:“凭什么我两个你三个?反过来还差不多!”登康嘿嘿笑着说就算都给你也没用,你知道相应的心咒吗,就不怕我给你个假的?这话把方刚噎住了,他翻了翻白眼,不再说话。
带着三尊古墓拍婴,登康动身回菲律宾去了,我也拿了两尊从曼谷回到罗勇,在表哥家的院子里,我连逗金毛的心思都没有了,它可能也看出来我心情不好,没怎么撒欢,只是挨在我身边静静地躺着。晚上我躺在床上,从头开始捋这件事,为什么最后亏的只有我一个人。
最开始是从巴老板到香港接受阿赞nangya施法开始,才引出了熊导游串通坤昌寺住持和阿赞尤这诈骗三人组的事来。登康施法未成功,我也没赚到什么钱。生气归生气,但我对熊导游也没那么大的仇,毕竟他骗的不是我。可登康因为觉得丢人,就把熊导游当成了假想敌,还在吉隆坡给他落死降,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现在回想起来,登康这人性格比较乐天,很像金庸笔下的老顽童,但降头师毕竟是降头师,对登康这种人来说,用阴法害人的性命,就像用脚蹍死一只臭虫,完全不是事。而我因为和他这段时间的愉快合作,就渐渐忘了这码事。
可现在有两个疑问:第一,熊导游中的鬼王降。到底是阿赞尤解开的,还是鬼王派的什么人,比如于先生?第二,明明是登康做的事,凭什么找到我头上?
目前,这两个问题都没有任何眉目,知道答案的只有熊富仁自己,可我总不能打电话直接去问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仍然先托方刚让他朋友抽空盯着熊导游,看他除了继续当高级导游坑人之外,还在与什么可疑者接触。再有就是自己得注意安全了,我感到见所未有的谨慎,不知道谁在暗中再给我打一闷棍,到时候找不到人解,可能就得送命。
为了躲避风头,我只好又从泰国回到沈阳。其实有时候总觉得后怕。这两年多,得罪的客户有大有小,那些小的大多没在文中提到过,比如佛牌没效果,阴牌供奉不当出了事等等,客户会骂脏话甚至威胁,但事后都是不了了之,我也知道对方没当真。而那些后果比较严重的,基本都写出来了。比如方德荣的老婆、汪夫人和情夫姜先生,还有后来的曹夫人和现在的熊导游。
这些惹不起的人,每位都想把我或者方刚等人往死里整,每次出事的时候,我都吓得半死,可在解决之后,我渐渐也麻木了。开始抱有极大的侥幸心理,老是觉得自己人脉广、朋友多,总能逢凶化吉。
在飞机上,我认真总结,要说之前那些客户都是因为我赚了钱,但现在这个熊导游,却是实实在在的横祸。我完全没惹过他,要说有我的责任,那就是我向登康透露了熊富仁和假住持去马来西亚赌场潇洒的情报,登康才想要给熊导游落鬼王降的。可要不是因为我姐夫因此事被炒鱿鱼,我也不会生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时我可能就假装不知道此情报,也不会向登康通风报信。
老谢之前帮我收的那几十条佛牌,在我回到沈阳的数日后也到了,再加上方刚帮我弄的二十条左右,我决定将佛牌店再次开张。平时经常有辽宁的老客户说想来沈阳的店里找我,但听到我已经不开店,都很失望。所以,我觉得再次开张。肯定比之前让王娇看店的效果要好。而且我姐夫这人,也比王娇靠谱得多。
和姐夫说了这个事,谈好月薪两千外带提成,之前姐夫在单位的底薪也只有一千块,所以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下来。办营业执照很方便,店面装修方面也没花太多钱,因为有了鞍山混混的教训,我留了后手。只做好牌匾和灯箱,再买一些货架,简单进了办公桌椅之后就算开张。
晚上,我和姐姐姐夫喝酒聊天,把佛牌的有关知识对姐夫讲了讲,他以前在单位就是搞销售的,脑子活络,记性眼好。啥事一点就透。但听到有些佛牌里面还有鬼,还能让客户迅速发财,也会倒大霉,就吓得脸发白。我告诉他店里只有正牌,放心卖就是了。如果有想请阴牌、邪牌甚至和驱邪降头有关的客户,就让客户给我打电话。总之,店里只卖正牌。
因为要躲避熊导游那边的报复,我得在沈阳多呆上一阵子,正好跟姐夫共同看佛牌店,顺便教他怎么当佛牌店的店主。有孙喜财的前车之鉴。我在饭桌上特意嘱咐姐夫,千万不能私自进来路不明的货物到店里卖。
“你姐夫只是拿工资看店,又不是老板,他怎么可能自己花钱进货?”姐姐奇怪地问。
我把之前王娇和孙喜财的事和他说了,两口子非常惊讶。他们俩之前都并不怎么信鬼神之说。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虽然不信,但也没那么排斥,有些习俗还是很遵守,比如烧纸、拜祭这些。
姐夫说:“这个孙喜财简直就是祸头。想自己把店盘下来倒是可以,怎么能进二手骨灰盒卖呢?真是有病!”我说可不是吗,当时可把我给害苦了,要不是后来我出钱请泰国阿赞来沈阳给孙喜财施法,不光他危险。我也得搭进去半条命。姐夫向我保证,肯定不会做孙喜财那种事,就老老实实地看店卖货。
为了拓宽营业范围,我决定不光卖佛牌,还销售各种供奉品和佛教用品,比如东南亚佛像、侍女摆件、法事器、托盘香炉和佛香手镯这类东西。这些东西从泰国发来的价格都很便宜,但却很受欢迎,因为我在门口的灯箱上写着醒目的“泰国旅游用品”字样,那些没钱去泰国旅游的人,就想着弄点东南亚的特色货带回家,尤其那些信佛的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