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儿子,忽然不像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沉潜刚克的大人!
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深不可测。一副稳重的姿态似乎涵养深厚。
只听周修常说道:“不要再说没有意义的话了。妈,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哦,准备好两个盆,其中一个盆倒满清水,我还要一个小刷子;爸,你说的那个日本代表团来访,是今天来么?——喂,爸?妈?”
周立功和陈小芹好像看傻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
陈小芹道:“我买了豆浆油条,等你吃呢。你说的水盆,刷子,我这就准备去。”说完,转身出去了。
周立功道:“对,就是今天来,下午到我们工厂参观。我们之前还排练欢迎仪式呢,可是我都下岗了……”
周修常打断他,道:“那你总还能进工厂吧?”
“那当然,我下岗了也是给厂子做过贡献的人,老工人了,谁敢拦我?”
“那能见到日本人么?”周修常追问。
“应该也没问题吧。”
“那就好。”
周修常说完,拿出那从郑大千那里借来、尚未归还的拍立得相机,对着床上的青花瓷盘和红泥小碗拍照。
“咔擦!”
拍立得很快弹出一张相片,周修常检查一下成像效果,十分清晰,然后拿起笔,在照片背后写了几个字,把照片递给父亲,道:“爸,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张照片交给日本三河集团董事长三原恭一郎。一定要亲手交给他的手上,或者他的秘书手上,其他人不行。明白了?”
周立功懵懂地点头:“哦,好,好。”然后转身而去。
周修常安排完父母的工作,才总算歇了口气。刚才父母乖乖地听从吩咐,说明他们虽然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但至少不认为他疯了,而是在有计划有目的地做某件事。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十分顺利。后面的,就看日本人能不能上钩了。
这天上午十时许,安原二中操场上的大喇叭播放着广播体操的音乐,正是学生们上间操的时间。
张文秀坐在校长室里,焦躁不安。他已经等了一上午了,可是周修常连影子都没有出现。他堂堂一校之长,居然等一个学生等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岂有此理!
但张文秀只能劝自己稍安勿躁。他只要一想到周修常反悔不来,然后把照片传遍天下,那可就……
张文秀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个人安静的脚步声,那人走到门口停下,但没有敲门,而是随着几声纸张摩擦地面的轻响,那人把一张纸条从门缝下塞了进来。随后,脚步声又渐渐离去。
张文秀暗暗纳罕,走到门边,拿起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张校文秀兄台安,余今家务缠身,不便入学。所允之事,绝无反悔。盼张校亦然,是耶?何日到校,另行通照。此致。百家姓五。
张文秀一看最后落款,百家姓第五位,是周,那便是周修常送来的纸条无疑。
“妈的!”张文秀又羞又气,又无可奈何。毕竟,只要周修常不反悔,就是万幸!
送完纸条,郑大千的心犹自跳得厉害,不光是因为爬到顶楼他累得气喘吁吁,更是因为他一个普通老实的学生,从来没有来过校长室的门口。校长,那可是管理老师的人,他自然心生敬畏,敬而远之。
可这天正上早自习呢,一个外班陌生同学点名叫他出来,递给他一张纸条,那同学还说什么让他找机会把纸条送到校长室去。他乍一听,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一看纸条傻眼了,这不是周修常的笔迹吗?他要把纸条送到校长室干嘛?纸条上写着什么“绝无反悔”,又是怎么回事?他和校长扯上什么关系了吗?话说,这家伙真能回来上学吗?
不管怎样,周修常让我去送信,必有他的道理,我就去吧。唉,这家伙还没把拍立得相机还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