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常道:“嘿嘿。您老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大概一个多月前,你把一个单身母亲抓进了你的录像厅里,还是我出面赎人的呢。忘了?当然,你也是卖黑哥一个面子。黑哥知道了这件事,也很感谢你不找我麻烦呢。”
周修常这么一说,浩哥顿时想了起来,那时他和几个弟兄把一个叫赵月如的漂亮美妇关了起来,是一个少年持枪,带着一个小女孩闯进来,带走了美妇不说,还敲诈了混混们一笔钱。
“哦哦,是……原来是……我……我这就走,我不知道您在这辆车上。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想干点坏事就遇上你。你是我的克星啊!”浩哥说着说着,又是无奈又是沮丧,居然哭丧着脸,眼泪都快出来了。
旁边的瘦子和竹竿这会也走过来,一看是周修常,不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是……是他!”
周修常看了看他们,认得一个是竹竿混混,临走时周修常反过来敲诈他们,竹竿混混主动“交还”了二百元,周修常被他的老实举动搞得哭笑不得;而另一个也是眼熟,想必当日是混在队伍中的。
周修常向他们冷笑道:“你们行啊。一开始随随便便的抢人敲诈,然后又要抢劫灭口,逐步升级是不是?”
浩哥道:“不……我们是……活不下去了嘛这不……”
周修常道:“那你们抢劫,杀人,然后就能活下去了?”
竹竿道:“大哥说了,没准能留个骂名啥的,也算是出名了。”
浩哥道:“你闭嘴!——我就是想着,活着还有啥意思呀?快活一把,日子就拉倒吧。”
周修常觉得奇怪,道:“你的录像厅呢?”
浩哥道:“厅……被人砸没了。”
“砸没了?”周修常一愣,“谁砸没的?黑哥吗?”
浩哥道:“黑哥不会干这事。”
周修常道:“那是谁?”
浩哥道:“黑哥的对头呗。我也被人收拾一顿。手底下除了这俩,都跟人家跑了。也是哈,我也没啥能耐。”
周修常道:“然后你就想赴死了?你都想死了,砸不找黑哥对头报仇呢?”
浩哥惨然一笑,道:“打不过嘛。”
周修常好笑:“那就来抢劫,来杀人,然后被警察追,最后被吃一粒铜花生米?”
浩哥还是惨然笑着,道:“这么一来,我在江湖上就有名了。谁也不敢说,我浩哥胆小,怕死,打不过人家了。”
周修常觉得此人可笑又可悲,显然这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一生该当如何度过。周修常刚想骂上几句,忽然又想,我自己还说别人呢,这要是前世里,我也不是一样吗?
周修常道:“你们仨,除了今晚上抢劫,还干过什么坏事没?”
浩哥看了看竹竿,又看了看瘦子,低头道:“有一点。”
周修常道:“有多少?”
浩哥指了指瘦子,道:“他在小学门口,抢小孩零花钱,一共七块三毛。”又指着竹竿,“他扶一个老太太过马路,偷了人家十块钱。”
竹竿对瘦子笑道:“看见没?我就说我比你多吧,你还不信。”
瘦子听了,“哼”了一声:“我抢了二十多个小学生,比你多好不好。”
周修常哭笑不得,道:“你们以前不是挺威风的嘛?还抢人拘禁,怎么这会子变成欺负童叟了?”
浩哥道:“那是以前,我在录像厅管吃管喝管住,他们都跟我混,我有点钱,也算是他们的头儿吧。后来,这不是人家想吃我,我不同意嘛,这不就……”
这时候,送周修常的司机探头出来喊道:“你们怎么说?要不要我报警?”
“不要!”却是周修常和浩哥等三人同时喊道。
“哦。”那司机应着,缩回头去。他一半感到惊奇,这个上苏副市长家的少年居然认识这些个混蛋,看起来是黑白通吃啊;一半感到不耐烦,时间已经到了半夜了,自己早该回家了,但大秘交代下的事情不完,他也不好离开,否则明儿问起来自己吃不了担着走。因为这,才故意探出头喊了一句,提醒周修常别耽误自己的时间。
周修常如何不明白这意思?
这时节也的确晚了,周修常也不愿意和这三个小鬼多纠缠,只是刚才听了浩哥的几句话,心中有了三分怜悯之意,又见竹竿和瘦子两人浑浑噩噩,又有些天真的孩子气,之所以走上邪路,恐是教导无方之故,倒不是天性歹毒。
周修常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三个,愿意不愿意跟着我混?”
浩哥一听,眼睛大了。竹竿和瘦子一听,张大了嘴。
周修常道:“怎么?我年龄小,带不动你们么?还是说,你们觉得跟着我没有前途,不如抢劫辆车,远走高飞,被警察追得心惊胆战然后吃颗枪子的舒服?”
瘦子和竹竿都望向浩哥,显然他二人从来就没什么主意,为浩哥命是从。那浩哥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想了会儿,又看了看周修常,又看了看周修常乘坐的挂着政府车牌的汽车,忽然低声问道:“跟你混,是不是就是跟着黑哥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