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提着裙子跑进了医馆里。
待抓完药出来,薛从湛却还在门口等着她,“刚刚是我不对,但是你别赌气,从城北到城西,要走十几里地,你吃不消的。”
沈曦拎着药包,冲他翻了个白眼,“我自己雇辆马车,不劳世子费心。”
薛从湛挡在她的面前,目不错珠的看着她,“可我就是想为你费心。”
沈曦呆了一下。
她抬头看着薛从湛,薛从湛亦认真地看着她。
他英俊的面庞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眼眸如黑曜石一般清澈明亮,里面闪动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没来由的,竟叫沈曦想到另一个人眼睛。
他的眼睛,总是带着三分的笑意,却幽黑深邃的仿若一潭古井水,带着丝丝的凉意,叫人忍不住看一眼就陷了进去,溺毙在其中又难以自拔。
沈曦怔凇片刻,缓缓别开了自己的目光,垂眸道:“世子,请慎言。”
“沈曦,难道你还爱着他吗?半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你忘记他吗?”
沈曦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又听薛从湛恳切道:“当年是我看不明白自己的心,生生将你推给了别人,曦儿,如今你能否……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会待你好。”
沈曦转过身来,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沈晴一直喜欢你?”
薛从湛沉默了一刻,说道:“我知,可我从来只拿她当妹妹。”
“但你也的确有过想要娶她的意思,对吗?”倘若不是,沈晴为何会一直苦苦等着薛从湛回头,“你给了她希望,就不要让她失望,倘若你真的不喜欢她,就去说清楚,永远不要——去欺骗一个爱你的人。”
沈曦说到这里,眼睛有些酸涩,她扭过头去,努力将眼泪憋回去,“我不喜欢你,这与我是否还喜欢谁无关,以后,还请世子离我远一些。”
她果断拒绝了薛从湛。
她同薛从湛从来不是一类人,费尽心思的去讨一个人的欢心,她做不到。
当初她决定放弃薛从湛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
薛从湛还欲说什么,沈曦却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她望了望不甚好的天色,径自上前拦下了一辆马车,给了车夫一把钱。
“老丈,去城西金水湖。”
宁州风雨如晦,长安却是一片歌舞升平。
刚刚开春,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空气中仍透着丝丝的寒意。
清晨。方侍中府上的小丫头就起了床,披了件厚厚的比甲,到库房里捡了一大筐的银丝炭往自家老爷的房间走去。
卧房中温暖如春,三个火盆围在罗汉床前烧着,小丫头进去没多久就出了一身的汗。
她悄悄的把身上的比甲解开了一些,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从木筐里拾出四五块,每个火盆中都添了一些。
银丝炭无烟,这会儿一添,倏的一下就旺了起来,小丫头低着头去拎木筐,却不防长辫子掉进了火盆里,转瞬间就“呼呼的烧了起来。”
小丫头唬了一跳,没忍住就喊了一声出来。
从帐中探出一条细长的玉臂,紧接着,一个只着了一条葱黄绣牡丹肚兜儿的美人撩开帘子看了过来,带着清晨初起时浓厚的鼻音懒懒地说道:“谁那。”
小丫头瞪大一双眼睛,捂着嘴巴愣在了原地,一时连火都忘了扑。
而一侧床上的方侍中听到美人的声音,手一伸就将美人拦腰抱进了自个儿怀中,帐子一抖,伸出他那张圆胖的大脸来。
“混账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小丫头是被方侍中用鞋子砸出去的。
她捧着自己烧焦的头发,踉踉跄跄的就往外跑,一个没注意,就迎面撞上了来人。
只听一声尖叫,方二小姐一巴掌甩了过去,“贱婢,你不长眼啊?!”
她抖擞着自己脚上的黑灰,气得嘴唇发抖。
小丫头刚刚拾了银丝炭回来,脚上自然干净不到哪里去方二小姐立刻就叫贴身婢女将她拖出去打板子,跟在身后的方三小姐却道:“二姐别急。”
她打量了小丫头一下,“我看你似乎是从爹爹的房间里出来,慌里慌张,可是爹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头想到美人那张熟悉的含春带媚的脸,心口一跳,忙道:“没发生什么事,是,是奴婢添炭火时不小心烧着了自个儿的头发,这才匆匆跑出来,冲撞了您,请二小姐责罚!”
“你同她讲那么多做什么,一个贱婢而已。”方二小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小丫头就被哭着拖了下去。
两人一道往方夫人的院子里去。
方夫人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连着病了好几日,姐妹两人日日都会过来给母亲侍疾。
路上,方二小姐一直抱怨:“娘这些时日病的都吃不下饭,爹也就前日过来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这也太过分了……”
方三小姐忙捂住她的嘴巴,“二姐,你这话说了可要打嘴的,爹爹在朝中为官也不容易,如今太子与齐王之争愈演愈烈,爹爹事务繁忙,也是情理之中的。”
方二小姐哼了一声,倒是再没言语。
两姐妹看完了方夫人,回了自己的闺房后,方三小姐吩咐心腹婢女,“去将今日撞到二姐的那个小丫头找过来,我有话问她。”
婢女“嗳”了一声,不消片刻她就匆匆回来了,迟疑道:“姑娘,那个小丫头……”
“怎么了?”方三小姐端起一盏茶来,吹了吹。
“死了。”
“什么?!”茶盏“啪”的一声,摔碎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