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曦把乐器从房间搬出来后,纪程亦一度怀疑她房里除了床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纪程亦会这么想,并不是因为徐慕曦搬到客厅的东西太多,而是因为徐慕曦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几乎都待在客厅里。有时纪程亦洗完澡出来,会看见徐慕曦在客厅练琴。有时出来上厕所,会看见徐慕曦坐在沙发上研究画得乱七八糟的五线谱。有时出来准备晚餐,会看见她看着吉他发呆⋯⋯
每当纪程亦在客厅看见徐慕曦,脑海中就会浮现温念城说过的话。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和别人合租的人啊。
的确,他并不是,甚至可以说他非常讨厌和别人一起住。
之前住在学校宿舍被室友嫌吵、半夜不睡觉、动不动就生气炸毛,他都忍过来了。没办法,谁叫他没钱搬到外头住?后来比赛得了奖,他才花光奖金从宿舍搬出来,租下这间房子。
虽不至于潦倒,但那阵子他手头有点紧,离开时又刚好看见徐慕曦在找房子,才顺便把她拐过来分担房租。他一开始也担心,这个看起来娇里娇气的小女生会不会比前室友虾仔还难搞,没想到她意外地安分,除了有点脱线之外倒也没什么缺点好挑剔,而且她的脱线行径有时还能娱乐他一整个星期。
而自从徐慕曦在客厅扎根后,纪程亦虽然每次经过客厅都会做好心理准备,但偶尔还是会被她吓到。
第一次其实称不上吓,他走到客厅时看见徐慕曦正在闻自己的衣服,他立刻狂奔过去把衣服给夺过来。
「你在做什么?」他吼完,才发现面前的徐慕曦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我要去洗衣服,然后看到你把这件衣服放在沙发上⋯⋯」徐慕曦委屈巴巴地看他,「我就想闻闻看是不是脏的,是的话顺便帮你拿去洗。」
「⋯⋯」好,还好不是他想的那种故事情节。
纪程亦先深呼吸一口气,才心平气和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是以后衣服我会自己拿去洗。」
拿着衣服回到房间,回想徐慕曦刚才受惊的神情,他忍不住默默检讨起自己。
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兇?
第二次被徐慕曦吓到无法动弹,是纪程亦拿着水杯走出来装水的时候。
经过客厅时,他偷偷瞥了一眼徐慕曦,想知道她这么安静究竟在干嘛。结果只见徐慕曦盘腿坐在沙发上,指尖上夹着她拿来夹头发的鯊鱼夹,手腕像章鱼一样甩动⋯⋯
纪程亦嘴里含着水,差点没整口吐出来。
隔天,纪程亦问徐慕曦那是在做什么,徐慕曦讶异又困惑地反问:「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纪程亦看着她一点也不像在说谎的表情,感觉背上寒毛一根根竖起。
就在纪程亦考虑是不是要请人来看风水时,徐慕曦双手环胸,严肃地接下去说:「但我想,我可能是在刺激所谓的末梢神经吧。」
「⋯⋯」
第三次发生在纪程亦去上厕所时。
他上完厕所后,歪身瞄了一眼客厅,结果看见徐慕曦整个人头下脚上倒瘫在沙发上。她双眼安详紧闭,一头长捲发毫无生气地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客厅被咆哮的死寂笼罩。
纪程亦耳边被自己的心跳声佔据,只停顿几秒,他便立刻上前查看徐慕曦的伤势。没想到他刚在她旁边蹲下,就听见浅浅的鼾声⋯⋯
歷尽千锤百鍊的纪程亦淡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隔天早上八点,客厅里冒出重物落地,以及呼痛的大喊。
接近凌晨才睡的纪程亦关着房门,什么也没听见。他安稳翻了个身,继续陷在沉沉长梦里。
徐慕曦给纪程亦造成的麻烦还不只这两三件。
徐慕曦偶尔会忘记带钥匙,然后狼狈地被锁在门外。这时她通常会着急地传讯息给纪程亦求救。
数週的相处不长也不短,却足以让徐慕曦记住纪程亦的日常作息和安排。如果是星期一,纪程亦的课只到中午,如果是星期四,纪程亦的课要到下午四点。他週末通常不出门,每天下午五点后也都会在家。
某天徐慕曦提早回家时,发现自己又忘记带钥匙。今天纪程亦的课只到十二点,算算时间,再等一会儿他应该就会出现。
想到这里,徐慕曦乾脆一个人站在公寓附近的树荫下听音乐,不传讯息打扰他。
远方积了一大片的灰黑色雨云,正朝这里缓缓飘来。
徐慕曦望着天空摀嘴窃笑。
天助我也,纪程亦最讨厌下雨了,看到这片云一定会用比平时更快的速度飞奔回来。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见纪程亦的情景。她在他手机上输入自己的号码时,听见他兇狠地嘖了一声,还以为他不耐烦了要打自己。现在比较了解他一点后,她才感觉出,他当时应该是在抱怨快下雨了,不是嫌弃自己动作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