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翊也跟着他笑起来,湿润的眼睑被温热粗粝的指腹清浅掠过:“别哭了。”
宋伟周倏地站起来,不看她:“你去跟他说,让他下周来公司上班,他一个有案底的人能找着什么像样的工作。”
!
宋徽翊差点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巨大的兴奋和激动席卷过来,消除了她几乎一夜未眠的疲惫。
她带着浓浓的不真实感,足足消化了好几分钟才理清这句话的意思,她被狂喜彻底淹没,冲到餐厅抱着宋伟周就不撒手:“爸爸,我爱你。”
宋徽翊一刻不停地开着车来到早点摊,她必须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吴络。
在路上,她都几欲想要蹦起来欢呼雀跃了。
吴络远远地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驶入,他手上忙着炸油条和装豆浆,按理说,宋徽翊该是知道他的下班时间的,可她没坐在车上等,反而是下了车,热情地跟他挥手。
吴络看了一眼店里的时钟,还有二十分钟才下班,他指了指手腕,示意她,自己还有一会儿。
宋徽翊在原地又蹦又跳,动作夸张地给他比了一个“ok”,然后继续站在原地给他飞吻。
吴络笑得手拿筷子都有些拿不稳了,他抓紧做完手头上的事,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跑过来抱着宋徽翊,在她脸上亲了亲:“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某些人居然没睡懒觉。”
宋徽翊的脸上带着极力克制却呼之欲出的兴奋,她想把庆祝的情绪留到话说出来后,与吴络一起彻底发泄狂欢出来。
她的声音都漂浮在半空中:“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吴络对她口中的“好消息”一向持怀疑态度,他后退了些:“什么好消息。”
“我爸爸终于接受你了!他让你下周一就去公司上班,他要亲自安排你,教导你,你以后再也不用打这些零工啦!”
宋徽翊饱满的情绪蹭蹭直往上冒,直到看见那个豁口,却怎么也顶不上去了。
意料之中的欢呼并没有到来,吴络很平静,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他烦躁地挠了几下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吴络把宋徽翊拉到一边:“我不是说了让你别管我的事吗?我有我自己的安排。”
宋徽翊再次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吴络说的话不比宋伟周说的要好消化多少,她的心脏随着大起大落的心情噗噗乱跳着:“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打一辈子工?”
她指着他刚才过来的方向:“在这种地方?”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络上前拉住她的手,试图缓解她即将崩溃的心情:“我不想去你爸爸的公司。”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徽翊甩开他的手,她大吼着,引得身边行人不少都回头看她,可她还是不管不顾,用无比愤怒的目光紧盯着吴络。
“我……”话到嘴边,吴络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措辞:“我想参加一次高考。”
“高考?”宋徽翊像是不明白这个词一样,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可是……你都快三十了,而且你还坐过牢……”
“坐过牢是可以考大学的,”吴络说:“而且年龄也不是问题,每年不都有新闻报道吗,还有六十几岁的老人参加高考。”
“不是,”宋徽翊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懵,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件事可行性的时候,她抬起脸,想到一个答案:“你是不是想当律师,给你妈妈洗清冤屈?”
宋徽翊说:“报仇这两个字听起来都是快意恩仇的,可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容易,你也没必要一直活在仇恨里。”
“不是,”吴络说:“我有案底,没法参加司法考试,也不能参加国家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招聘。”
“那……”宋徽翊彻底不懂了:“你是为什么呢?学历根本没那么重要的,你现在去积累工作经验几年后一样能出人头地。”
“我的人生就是在高考前断的,所以我想从这里开始。”吴络费了很大力气才才缓缓开口:“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我被困在了那一天,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还像是在十八岁,中间这九年全是停滞不前的断层。”
“那是你自己要把自己困在那个小小的牢狱里,你虽然出了狱,可你心里的那座监狱你永远也出不来了!”宋徽翊看着面前这个忽然陌生起来的人,他们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她无论怎么想都理解不了:“你现在都多少年没上学了,出狱后也天天忙着工作,就算考,也考不上大学的。”
“我在牢里的每一天都在脑子里回忆那些知识,我现在不上班的时候也在看书,我就试这么一次,要是考得不好,或是考得一般,我都放弃,不会一直执着于这件事的。”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有执念,我承认,好的大学的确能学到知识,也能认识很多优秀的人,可人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的,你的思想应该放开一点你知道吗?”
吴络忽然不再说话了,他看了宋徽翊很久,低下头:“我就知道你不会理解的,你们都不会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