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大雪纷飞。
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回车?,程嘉贝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他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合上电脑起身走到窗户前,窗外是一片白——天空是白色的,雪花是白色的,呼出的二氧化碳也是白色的,这个世界已然被一片纯白覆盖。
而他的思念是彩色的。
他想老程,想妈妈,想哥哥,想姐姐……想国内的一切。
最想的,是他的女孩儿。
去年这个时候他是和昭昭一起过的。
如今,他们已经分别五个多月了,最后一次和她拥抱是在登机口。
从此,他们之间隔着地球上最大的海洋,他的白天是她的黑夜,两人只能通过一块没有温度的屏幕相见。
在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程嘉贝似乎逐渐适应了潮湿黏腻的沿海环境、千篇一律的油炸食品,以及一个又一个孤独沮丧的落日时分,原来那些他以为自己很难去克服的东西,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转化成一种自然,被时间默默地推着不断往前走。
他在成长,谢昭棣自然也是。
她先是主持了迎新晚会,后来又参加了今年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名次好坏其实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她第一次不以挣钱为目的,纯粹为了享受过程而参加的一场竞赛,谢昭棣看得出来自己正在改变,而这种变化恰恰是她所喜欢的。
当程嘉贝打开门发现日思夜想的姑娘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时,他想自己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晴天霹雳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的行李箱上是雪,羽绒服上是雪,头发上是雪,就连眼睫毛上也都是雪,这显然是一只已经成精的小雪人。
见到程嘉贝的第一眼谢昭棣就红了眼眶。
她不管程嘉贝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踢开行李箱一个箭步就冲进他的怀里,眼泪很快湿润了他的胸口,谢昭棣呜咽地嗔怪道,“我人生最丢脸的时刻都被你见证了。”
程嘉贝显然被这个巨大的惊喜震惊得一时无言。
“昭昭,”他的声音很轻,“是你吗?”
“……”谢昭棣狠狠瞪他一眼,“不然还能是隔壁的Sophia吗?”
“不是……我以为我想你想出幻觉了。”
“程嘉贝,”她哭着骂他,“你个混蛋。”
“……”
“我从来没坐过飞机,第一次坐就坐了十几个小时……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对不起。”他低下头亲吻她的眼睛,“我不该来这么远的地方念书。”
“下了……嗝……下了飞机,我的行李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拿错了,我好不容易费劲千辛万苦跟工作人员说清楚,结果一摸口袋发现手机又被人偷了……”谢昭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哪儿知道外头的雪下得这么大啊,刚出门就摔了一跤,来的路上还被一群流浪狗追了半条街……都赖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这么惨……”
程嘉贝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原来,他的昭昭,是这么地喜欢他。
走的那天姐姐在登机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要不是姐夫把她哄住,路人怕不是以为他是个准备卷款潜逃的诈骗犯。
昭昭没有哭,也没有红眼睛,她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我会想你的,而是好好照顾自己。
程嘉贝并不感到意外,她的性格一向如此,在家人面前和自己拥抱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亲密了。
要说遗憾也是有的,那就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她的喜欢比她对自己的喜欢要多得多得多。
别太贪心了,他对自己说。
然而,上帝告诉他,没关系,你可以贪婪一点。
你的姑娘独身飞过叁万尺高空漂洋过海地来看你,她自己一个人游走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尝尽冰冷跟恐惧,只是为了能见你一面。
你看,她比你想象得,还要喜欢你。
程嘉贝正低头煮着面,一双冰凉的手顺着睡衣偷偷地探了进来,不安分地落在他的腰肌上,这里摸摸那里蹭蹭……
“你的手太冰了,快去暖气片上烤一会儿,面马上就好。”再这么摸下去会出事的。
“不要。”一颗脑袋腾地一下从胸口钻了出来,“你身上比暖气还暖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