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恪皱眉:画像?
宋双成奇怪道:陛下没看过?也许是以往宫中的画师留下的。
郁恪点点头,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宋双成以为万事大吉时,郁恪又出声了:可将军为何之前都没有和朕坦白?
陛、陛下宋双成冷汗涔涔,臣指天发誓,绝对无不轨之心!
郁恪笑道:朕不是怀疑将军,只是好奇。
宋双成只得道:当初国师归来,陛下尚年幼,郁北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群臣又涣散,对国师虎视眈眈。为了避免引起麻烦,所以臣便将那夜的事藏起来,国师也是有同样的担忧,才让臣按下不提。没有和陛下坦白,是臣的错。
那为什么直到在罗喉城才不经意说出来?郁恪平静道,在京都,不是有很多机会吗?
宋双成道:陛下和国师一直师生情深,臣以为国师已经和陛下说过了,便没再提。
话到这儿,郁恪就想明白了,其实他早就该明白的。
主动权从来都在楚棠那儿,他不想说,郁恪就不会知道。明明说出来可以直接将年幼的帝王笼络住,可楚棠就是不说。
郁恪自嘲地想,以楚棠那性子,就只是不想承认而已,不想和他有牵连。因为如果他知晓了这件事,只会更粘着楚棠。
他笑了笑,刚有些回暖的唇色又冷了下来:朕有些乏了,将军退下罢。
陛下安心歇息,臣告退。
宫侍开了地龙便退出去了。只有一人的宫殿,地龙静静烧着,暖和得不得了。
一夜未眠,按理说应该很疲倦了,郁恪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他躺在龙床,柔软的被子盖到身上,很快就温热了起来,将冰冷了一夜的骨头都熏得暖了一点儿。
可是他的心还是冷的。
宋双成方才说的话在耳边回响,他说是楚棠叮嘱他按下不提的。如果不是在罗喉城暴露出来,他们是不是还能瞒一辈子,让他一辈子对那个救命恩人念念不忘?
郁恪心想,国师真是淡泊,舍身救人也不留名。他甚至怀疑楚棠是不是根本没有在郁北长留的打算才这样隐瞒的。
可楚棠不是郁北的国师呢?他肯定会留在郁北的。
郁恪艰难地翻了个身,小心地不碰到贴着药的膝盖,密密麻麻的刺痛却依然袭了上来,一如他的内心。
不行,不能这样。郁恪甩了甩脑袋。他等会儿还有事要做呢,还有话和楚棠说,不能这么自怨自艾下去了,一定要休息好,不能带着这副鬼样子去见楚棠。
他深吸口气,一把抱住被子,想象着他还在楚棠府里,和小时候那样,受了委屈就抱着被子睡过去,醒来就能去楚棠房里与他撒娇。
虽然楚棠拒绝了他,但他一直都知道楚棠并不喜欢他,他不算很难过。他只是难过自己竟然惹楚棠生了那么大的气。
郁恪闭上眼。
不过不过好歹是楚棠叫他起来的,应该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心疼他了吧?
傍晚,雨后晴霁,晚霞红透。
郁恪踏入长杨宫,太监刚要喊:皇上驾
就被郁恪止住了,太监恭敬道:陛下有何吩咐?
郁恪英俊的眉宇无波无澜,平静道:去禀告国师,说朕求见。
太监吓得膝盖一软,勉强镇定下来,颤声道:是、是,奴才遵命。
他弯着腰走进内门,还没见过国师呢,许侍卫就走了出来,冷着脸道:国师说不见。
太监腿一抖:奴才遵命。
听完太监颤巍巍的话,郁恪脸上有一丝恍然,但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洁白的窗纸映出离开的人影。
许忆垂眸,回身进了里间的书房,禀告道:国师大人,陛下回去了。
楚棠淡淡嗯了一声。
许忆抬眼看了下他冷淡的面容,默默退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蒙蒙细雨。
郁恪又来了,站在门口,雨丝打进来,宫人撑着伞,小心地给皇上打伞。他身后跟着个侍卫,手上捧着一堆奏折。
门口的太监迎了上去:陛下万安。
郁恪淡道:去和国师通传一声,说朕有事与国师相商。
太监假装没看到他微微握紧的拳头,瑟瑟发抖地进去了。
许侍卫抱着剑,站在里间的门前,冲他摇了摇头。
太监不敢朝他倾诉内心的苦,只能连连点头,表示我懂我懂,出去后,哭丧着脸道:陛下,国师歇下了,请您改日再来。
万幸的是,这个看上去阴沉不定的帝王没有生气,也只是抿了下唇就走进来风雨中,衣角都湿透了。
捧着奏折的侍卫也连忙跟上。
几天后。
秋意渐浓,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但郁恪心里的雨一直在淅淅沥沥,连绵不断。
底下的官员看皇上总闷闷不乐,头都挠破了,却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讨皇上欢心,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惹祸上身。
郁恪也是,头都要挠秃了,却怎么也见不着楚棠,心都忧郁成几瓣了,碎了一地,风干成渣。
书房里,郁恪撑着脑袋,勉强批完了一堆奏折,有些颓然地靠着椅背。
有人来通传说:启禀皇上,杨大人求见。
郁恪坐直,眼光一冷,道:宣。
杨大人进来时,瞧见皇上冰冷的神色,心里一颤:拜见陛下!
郁恪道:是你啊,何事?
他可是记得这人用那些轻薄的诗词来冒犯过楚棠的。
劳陛下记得,臣惶恐。杨大人犹豫几番,讨好地笑道,不知那晚的人伺候得如何,陛下可还欢喜?
什么人?郁恪问道。
杨大人说:就就是那几个园里的女子
啪一声,墨台打翻在地。
杨大人扑通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郁恪语气僵硬:是你送来的人?
是、是臣,杨大人脑子一转,可国师、国师也是允许了的。
出去!郁恪咬牙,冷冷道。
杨大人抖着膝盖出去了。
郁恪心里又恨又气又急,还有几分懊恼。
楚棠不是楚棠送来的人?那他为什么没有否认?
他总这样!他就是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臣子,不会随便塞人给他,不会过问他任何的私事,被冤枉了也不会生气,多完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