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川离开了,陆老太太一行人这才推门而入。
病房里,姚颜一直昏迷不醒,而姚安宁就守在床边,至于江勋,他就在姚安宁的身后,视线放在姚安宁身上,几人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陆蔓姗第一眼就看见了,江勋看向姚安宁的眼神,复杂又深沉,好像胶在了她的身上,竟是让她心头一窒,那是怎样的感情,她心中百感交杂说不清是个怎么感想。
当陆蔓姗和江勋的眼神对上,她呼吸都紧了,那是迥然不同的眼神,冰冷凶厉,像只凶兽,紧盯着任何一个人要侵犯他领土的敌人。
陆蔓姗赶紧垂下头不去看那双眼的主人,就怕被咬了喉咙。
少了那道视线,陆蔓姗才有喘息的时间,她不由想起江勋看向姚安宁的眼神,越想越心惊,甚至生出几分嫉妒,姚安宁那个臭丫头有什么好的,要什么没什么,平板豆芽菜一样,干巴巴的没点滋味,怎么就让江勋另眼相看了,还是这位江少有特殊爱好,可是也不见他以前这爱好曝光,她的女儿也不逊于任何人,要是江勋喜欢的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这么优秀出色的男人。
“来了。”姚安宁慢慢抬眸,看向来的几个人,她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半点的激动,连她说话,都透着一股寻常。
可越是如此越是心惊,谁会面对这样的事,还会一副平静的摸样,何况姚安宁对姚颜不是一点感情没有,甚至说,神情颇为深厚,就是如此,才会让陆家的几个人心头惴惴。
陆正平直愣愣的点头,这个时候他脑子糊涂,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只是面对姚安宁的时候很是歉疚。
而陆老太太是心头一跳,原本想好的说辞,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了,她来之前还以为最难对付的会是江勋,可是看姚安宁这样子,这一关也怕不好过,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份气势,别说普通大人,就是身居高位的人,也未必有这副气势,看起稀疏平常,没有刻意端着,那股由骨子里发出来的气势,只是寻常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倍感压力。
陆蔓姗没有陆老太太的阅历,但她还是下意识的觉得眼前的姚安宁不好对付,这个臭丫头还真是难缠。
“安宁,我对不起你们母女。”陆正平熬不住自己那关,他眼泪横流,一点也不作假,他的妻子昏迷不醒,他的孩子没了,要说最悲惨的那个人,除了他,再没有人比得上了。
他扑了上前,手握紧姚颜的手,“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丈夫好爸爸,姚颜我错了,你快醒过来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快醒过来啊。”
声声呼唤,情真意切,都说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以前陆正平觉得没什么,可有可无,他可以选择姚颜,也可以选择别人,那不是他的必须选项,可是在失去之后,他内心煎熬,痛苦不堪,竟是无法承受。
☆、第一二八章 欠什么还什么
陆正平和姚颜在一起也有好些年了,要说多爱,只怕没有,不然早就娶回家去了,哪用等到十几年之后的现在,要知道陆正平一直都没有妻子,就这样,他都不愿意将跟着他多年的姚颜娶进来,姚颜对他的感情,他清楚的很,不然一个女人不爱虚荣没有不良嗜好,没名没分的跟着你,为得又是什么。
陆锦川渐渐长大,陆老太太也催着他身边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他也不爱麻烦,这才将姚颜带回家给了她一个名分,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冷眼旁观她在陆家所遭受的一切,根本没有出面帮衬的想法,仍由她在陆家的刁难中迷失自己,姚颜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女儿,除了他之外,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甚至比她自己还要看重,来到陆家之后,他看着她一点点疏远自己爱重的女儿。
这一切,都是他冷眼旁观默许下发生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姚安宁不是姚颜的孩子,一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关系,不说将来有没有出息,在知道真相之后,她会不会离心,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又算得了什么,养出只白眼狼再反咬一口,那可就不是得不偿失就带过的,他也是在为姚颜着想,陆锦川是他的孩子,与其把心思花在姚安宁身上,还不如放在陆锦川身上。
事情的确向着他所预期的方向发展,可是后来还是发生了意外,姚安宁竟然割腕自杀了,没有死成,却成了一切变数的开端,再掌控不住局面。
“错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陆叔叔,你觉得我说的对吗?”面对陆正平的哀痛哭诉,没有任何触动,甚至连问明情况都不问,直奔代价而去。
一旁听着的陆老太太和陆蔓姗同时一抖,这不按套路出牌啊,她们编排的那些话,一句还没来得及说,怎么就直接冲着代价去了。
陆正平愣住了,“什么代价?”
姚安宁语气平淡,“你看妈妈她躺在这,不愿醒来,陆叔叔又自责不已,不如陆叔叔亲自去梦里把妈妈叫醒,这样不是正好?”
这是要把陆正平也弄成植物人,和姚颜作伴啊!
陆老太太身形一晃,有些招架不住,差点厥过去,这姚安宁心肠太狠,一张嘴就是要弄得人半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如今陆家都是靠着陆正平顶门立户,陆锦川还小,离着支撑门户还远,她这是要陆家的命啊。
陆老太太掐了一下陆蔓姗,意思是让她上,陆正平被捏住了话柄,现在人又糊里糊涂的,根本应付不过来现在的局面,现在还不是她出面的时候,她一直观察着江勋的动静,只要江勋还不出手,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要是这个时候她就出面,那就完全被动被人掌控了。
陆蔓姗吃痛,差点就喊了出来,但是最后好歹忍了下来,实在是眼下的情形让她连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不管是江勋还是姚安宁身上都有一种威压,让人喘不过气,不敢放肆,江勋有就算了,这尊大神敬着供着,他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能力,受得了他们的供奉,可是姚安宁算什么?她哪来的底气?
陆蔓姗不满朝着陆老太太看了一眼,接受到陆老太太的暗示,心里满是不情愿,可也分得清情况,硬着头皮出头了。
“我的傻哥哥哟,你再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用,医生说多和病人沟通沟通,说不定她就听到你的声音醒了过来,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和嫂子一起作伴去了啊,我们这些人,只有你和嫂子的关系最亲密,能叫醒嫂子的人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陆蔓姗扯着嗓子,就朝着陆正平扑了上去,一边作势抹着眼泪,一边偷偷觑着姚安宁的反应,姚安宁不是在意她这个妈吗,除非她不想让姚颜醒过来,不然她就不能让陆正平跟着一起做个活死人。
陆正平听了陆蔓姗的话,这才从姚安宁的提议中走了出来,又急忙着对姚安宁呜呜哭泣起来,“安宁,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叫醒你妈妈的,等你妈妈醒过来,你要怎么样,我都愿意承担。”
“哥你对嫂子真是太好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你把嫂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别说磕着碰着,就说少吃一口,眉头皱一皱,你就慌里慌神,把医生叫到家里来,可是这事和你无关啊,嫂子下楼梯没踩稳,这才摔了,只能说是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怪不得谁,谁也没有错啊,只是可怜了嫂子。”陆蔓姗又哭喊起来,还真被她挤出了眼泪来,和陆正平兄妹两人抱头痛哭,场面看起来很是感人。
只是这份感人丝毫没触碰到姚安宁的情绪,她就那么一脸平静,连眼神都没往两人瞟一眼,好戏全给瞎子看了。
姚安宁的一切,对她来说,本来就是陌生的很,虽然继承了她的记忆,可就像旁观者一样,观看了她短暂的一生,她是温萦,最多也只是一个寄居在姚安宁的身上的外人者,她对陆家的感情淡薄,没有爱,就连恨也少的可怜,唯一牵挂的,就只有病床上的姚颜,她不能护她周全,让她幸福快乐过一生,但是该收的代价,已经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事了。
“孩子,我们的孩子。”陆正平是真的心痛,他也算老蚌生珠,老来身子,他年纪不小了,即将多一个孩子,也是满心期待,为此欢喜的,他的喜悦甚至不比姚颜小,可是这个意外,孩子,老婆,通通离他而去,“姚颜,老婆,你醒醒啊,我们已经没有了孩子,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有些感情是日久积累下来的,平时没觉得有什么,可有可无一般,可是真到失去的时候,会惶恐,会害怕,在意外发生之后,陆正平看着一身是血的姚安宁,突然悟了,他为什么能让姚颜待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最后甚至还带她回去,他心里也是有她的,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亲眷,只是太理所当然了,这份感情也太容易得到了,挥霍起来又那么肆无忌惮,让他在享受的时候忘了珍惜这回事。
“安宁,安宁,你妈妈最疼你,在家的时候,总是记着要去看你,你和你妈妈说说话,你妈妈一定想要听你说话,你让她醒过来,你告诉她,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对她好的,再不让她受任何委屈,我什么事都愿意依着她。”陆正平心中一痛,他连忙求起姚安宁,“只要你妈妈醒过,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要我这条命都行。”
“正平!”陆正平的话一出,陆老太太就厉声喝斥,这话是随便乱说的吗,还没把柄在姚安宁手上,她可就要人的命了,这话再一出,还不是让她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
陆老太太观察了姚安宁许久,不管陆正平陆蔓姗说了什么,她的脸上都没有一丝半点的波动,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难办了。
“安宁,我知道你恨我们没有照顾好你妈妈,但是她这个年纪怀孕本来就是个很危险的事,我们也不能时时刻刻的照看着她,该承担的责任,我们绝无二话,但是也不会被人泼脏水在身上,不作出任何反应,你说呢?”陆老太太就知道最难怪的一关就是姚安宁,一个小孩子,最是容易冲动易怒,这事怎么都要迁怒到他们身上,人在外面出事还好说,可是在家出事,不迁怒他们,迁怒谁?
姚安宁这才偏过头,看向和她说话的陆老太太,陆家当家人是陆正平,可是最大影响力的人还是陆老太太,甚至有些事上陆正平还没陆老太太的话抵用。
在姚安宁看来的时候,饶是一把年纪的陆老太太也微微一怔,陆家能有今天,可以说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在,识人辨认的能力,她还是具备一些的,姚安宁看她的眼神,深沉的可怕,她下意识的朝着姚安宁身旁的江勋看去,两人的眸子竟是说不出的相似,墨黑浓郁,蕴藏万物。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姚安宁徐徐吐露这么一句话。
欠什么还什么,有什么错。
陆老太太知道这是个硬桩子,难啃,她甚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她不能被动任人宰割。
“当然。”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病房外走进一个人来,又幽幽接着往下,“只是不该承担的,也不能硬往人身上套,累及无辜。”
来人正是顾知新,陆家早就搭上了顾知新,这个时候不去求人,还等到家破人亡的时候再去求吗?姚安宁那边有个江勋,他们也不差,顾知新可不一定就会输给江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