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这时候的模样,恍惚间跟很多很多年前,荆淼在后山上紧闭时师尊的样子重叠了起来。荆淼也终于知道,那一日谢道欲言又止的神情,是希冀对自己说一些什么了。
其实后山置气那件事,荆淼至今也并未觉得有什么怪诞,他初次开始尝试依赖他人,心里隐隐觉得,应当是有一些东西是自己最好想清楚的,尽管那时还不明白是什么,可是他心知肚明的很,自己那时候实在是再任性不过了。
他心中难道真的半点都不知吗?
退一步,叫师尊安心,故作姿态将一切平息,自己却将心思藏起,什么也不说,这又真的是好法子吗?荆淼并不想师徒的感情渐行渐远,他到底不过是仗着师尊对他疼爱有加才敢这般放肆妄为……
可今日,却好像一切又重蹈覆辙了一般。
荆淼看着谢道一脸的愤愤不平,似有些怀念的微微笑道:“我要是折腾起来,恐怕叫你头疼的不行呢。”他胆大包天的伸手去按了按谢道的头,好笑道,“我不想叫你烦恼,你倒嫌我不够任性妄为。”
“我要是说,我心里不开心,很难过,这件事很要紧,你怎么能将我忘了呢。”荆淼低低的,一个个数落过来,“那你要怎么做呢,你又想做一些什么呢?记忆也不可能凭空从你脑子里蹦出来,我责怪你,亦是毫无道理啊。”
“可是……”谢道像是一下子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住了一样,半晌才急切道,“可是,可是我起码可以心疼你啊!”
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把荆淼震住了,忽就不好意思了起来,半晌才挺起胸膛,分外紧张的答道:“是啊,我也是心疼你,所以只想叫你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他心思本来就深,又是个爱照拂旁人的性子,这话半真半假,自己也分辨不清楚。
“但是你都不开心,我又怎么会开心。”
谢道背过身去,老大不高兴的说道:“你不是把我当成傻子,就是一点儿也不愿意依赖我,我还不是不高兴。”
“我倒是没有把你当成傻子,只不过是把你当成孩子。”荆淼无奈道,“你看你现在这样,又叫我怎么依赖你呢。”
谢道立刻转过身来瞪着荆淼:“是我的不是吗?”
“是啊。”荆淼泰然自若的点了点头道,“我胡搅蛮缠起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谢道又好气又好笑,忽然下了床榻,哈哈大笑了两声以掩饰自己不满的心情,又去看荆淼忍俊不禁的神色,突然泄气道:“那就当是我的不是好了。”
荆淼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的内容提要越来越随便了
☆、第74章
第二日,荆淼也如实向苍乌询问了一番自己的情况,苍乌为他查看了下灵力走向,并未发现任何异状,却不由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依苍乌的想法,以荆淼这样的性子会来与自己说心境难平,定然情况已经是十万火急的,而自己虽没能检查出什么问题,却也不能因此将这个情况忽视过去。
来此虽有一月有余,但君侯刚有了消息,偏生荆淼又出了问题,这实在叫苍乌有些头疼。
“其实也不打紧。”荆淼淡淡道,“风师兄给的香料还有许多,我闻过便好多了。”
“静聆的香料?”苍乌见状越发认定荆淼是在逞强,但听见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却若有所思了起来,“静聆他是修得无情道,香料里也多是用以定心清神,注重无求。你心中所生怕是五欲六尘,但是何以会如此严重。”
他神情古怪的打量了一会儿荆淼,忽然凑过去小声道:“你是不是跟你师尊肉身双修了?或者按凡人所说的,行房了?”
“……”荆淼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没有。”
“那就更奇怪了。”苍乌抚了抚胡须,歪头道,“依你的性子,难道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
荆淼知道在苍乌这儿怕是没有太大的收获,便摇了摇头道:“说不准是水土不服也未可知,既然眼下我身体无恙,师叔也不必烦恼,我回去打坐一二,也许过段时日也就没有事情了。”
“眼下也只好如此了。”苍乌抱歉的看了荆淼一眼,“局势不明,不能为你一人的情况折返回去,不过师叔向你保证,一定会尽快赶回宗门,回去了,你君师叔跟白师叔一定知道你发生什么事儿了。”
两人正说着话,天空忽得阴沉下来,乌云遮蔽,没大一会儿便骤冷下来,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这雨好生突兀。”荆淼站在檐下,伸手去接,只觉得这雨水冰寒彻骨的很,不由得手心一抖,尽数洒在地上。再一细看,手心处覆上了薄薄的冰霜,灵力稍一运转,便化作冰水,渗透指缝流了下去。
“不是雨。”段春浮打内屋里走出来,见怪不怪的说道,“是有人在打架,望川界的能人不少,每日死的也不少,除了师伯他杀人太快,其他但凡要打架的,少说都要这么来一回。”
雨很快就凝成了雪,这雪不大,但却一直未曾断绝,慢慢的也就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三人静静观雪,段春浮忽然道:“还没有停吗?”
“嗯,雪还在下。”荆淼回道,“一时半会,怕是没有停的意思了。”
“噢。”段春浮轻轻应了一声,微微笑道,“看来要下三四天的雪了。这么几个时辰还没停下,想来实力必定是旗鼓相当,按照这个情况下去,就是打十天半月,也尤未可知啊。”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好比这突兀落雪是因大能打斗,由结果得前因,因前因生结果,然而他的心境难平,却是不知因何而起,自然也不知因何而结束。
荆淼仰头望天,心中平平静静,倒没有什么波澜,约莫是他虽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是极为自然的,并不是任何伤痛病难。因此虽然有些惊诧,但并没有十分慌张害怕。
“小猫儿。”段春浮忽然挨了过来,手胡乱挥动了两下,直到拍在荆淼肩头才消停,另一只手虚掩着,探在他耳边轻声道,“哎,你最近是不是跟师伯他肉身双修了,换句话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荆淼难以言喻的看了段春浮一眼,又看了看苍乌的背影,轻声感叹道:“小轻浮,你与师叔果真是师徒俩啊。”
“是吗?”段春浮乐了一下,“我跟师父那自然是没得说的好师徒啊。”
荆淼沉默了一会,慢慢道:“我不是在夸你。”
“呃,是吗?”
“而且你是不是忘记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荆淼轻轻拍了下段春浮的头,不动声色的补了他一刀。
段春浮更沮丧了,如果他是小狗的话大概现在脑袋上的两只耳朵都已经完全垂下来了:“别这么说嘛,我在很努力的将功补过的……虽然看不见,但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努力在将功补过。”
荆淼没有再跟他说笑,只是抬起头看了看风雪,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今日,也不知道师尊会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