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徵的刀和温折的剑一前一后联袂而至,魏涟却毫不在意的伸出一条胳膊架住,另一只胳膊抡圆了腰间的那只玉笛试图敲碎温折的脑袋。
不知魏涟的胳膊上做了什么手脚,明泓秋水削铁如泥,温折的一剑又借了寒梅花君的剑势,但即使这样,也只没入魏涟小臂的一半距离。
一剑不成,温折反手架住魏涟向自己头颅挥来的一拳。也不知魏涟此时还有没有意识,在沈徵的刀气临身时,他突然一个激灵,仰天长啸道:“苍天不公!苍天嫉我!苍天负我!”
“无耻至尤!”沈徵勃然大怒:“你杀了欧阳,还有脸面说这种话?”
温折只觉得魏涟的埋怨实在太过可笑,可笑到他都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锵的一声,温折还剑入鞘,干脆道:“沈道友让开!”
刚刚他或许还有些要拿魏涟磨练剑法的意思,现在却是一点都不想了。
温折双手聚拢,十指连动,一个印法当即在他心口成型。沈徵咬牙切齿不甘不愿的闪身后退,而温折便在此时将双手平平推出。
震山印,他临行之前花君教他的第一个印法。
能起这个名字,就知此印足有裂山断石之能。魏涟的身体或许被什么东西祭炼过,才会如此铜皮铁骨——但你能比山更坚硬吗?
温折的印法大力拍在魏涟身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碎裂声自他身上传来。温折抽身猛退,下一刻便见眼前之人化作一块块僵硬的碎肉。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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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沈徵受伤的原因,几人不再打算向森林里深入。今晚暂时在此扎营,明天就要重新返回风花城了。
沈徵从魏涟的储物袋中搜出了欧阳贺的尸体,她拖着自己的伤势在夜晚的寒风中久立,整个晚上都没有言语。
裴阡陌在这个晚上也像是失去了声音,他原本就分外忧郁的气质显得格外愁苦。魏涟的遗体被他弄出去处理掉了。或许是因为感谢曾经那些虚假的陪伴吧,他还是给魏涟堆了个小小的坟包。
只剩下温折和齐恒远在帐篷里肩并肩的盘膝打坐。想到这趟虎头蛇尾的出行,想到魏涟丧心病狂的计划,在想到对方曾经和自己谈到菡萏花君时自以为是的狂妄,温折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没法理解这个人。
人心莫测啊,难怪花君如此坚持的要他出来走走看看,在他的前半生里,能见过的最阴暗卑鄙的心思,大概也只有把摔碎贵重物品的责任诬赖到另一人身上的谋算了。
温折今晚实在没有打坐修仙的心思,索性就地躺下,呆呆的看着帐篷的棚顶。他也是此时才明白,原来在有些人眼中,半妖的性命固然轻于鸿毛,然而人命好像也不算重于泰山。至于朋友的性命、爱人的性命,在他们那里也全像是不怎么值钱的玩意。
正因为如此,那些能把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性命放在心上的人,才更值得人敬重。而如花君这般将初识的半妖都一视同仁的人,就更稀有,更让人爱重。
离开菡萏花君越久,他对花君的思念也就越深。而他对花君的爱也没有一点的消减,反而随着思念与日俱增。
温折侧过头去枕着自己的手臂,眼前又浮现出菡萏花君的身影。离别时他赠给温折的那个拥抱真是温暖,直到如今,还让温折忆起他身上的温度就能升起无尽的勇气。
我今天杀人了,花君。温折想,但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齐恒远偷眼瞄了躺倒的温折一眼,决定自己也不干巴巴累兮兮的一个人修炼。啪的一下也在温折身边躺下。温折被他弄出的大动静打断思绪,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齐道友,我还是有件事不太明白。”
齐恒远没料到刚刚躺平就会受到这种招待,瞪大了眼睛夸张的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你问我?有事不明白你竟然来问我?”
“大概因为这个问题只有你能回答我吧。”温折翻身坐起,单手撑地:“我从魏涟的储物袋里翻出了他喂给你的那种解瘴丹。里面掺了点兰香罗绮,那是能让人眼前出现幻觉的东西——不过据我所知,这种药草的致幻效果只有一时三刻。齐道友,你是怎么做到都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还能把鬼藤果汁看成面粉盆子的?”
齐恒远眨了眨眼睛,纯良道:“什么?”
“还有,你当时‘觉得有鬼’,就用神识拼命呼救——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正好能用神识听到你的喊叫?万一没有呢?”
齐恒远一脸无辜的回视温折。
温折笑了:“为了救你我的底都快被你掀了,齐道友,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是不是不太好?”
两人对视了两三弹指后,齐恒远服下软来:“好吧。”他说:“我用神识呼救其实只是试试,没想到你还真是齐家人……你想问你哪里露馅了?别人跟我说话都要打探我哥的消息,就你跟我说话是往上祖宗十八代的查家谱。等我说完先天神识传男不传女后就表现的更明显,温兄啊,你哪里没露馅?”
温折:“……”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前言后语,还是要承认自己被齐恒远那二百五的伪装迷惑,到后来问的实在不太顾及:“第一次旁侧敲击打探消息,业务不熟练,还请见谅。”
“也还好。”齐恒远挥了挥手,自己索性也坐起身来:“至于鬼藤果汁,好吧,我是故意去碰的,因为从上午食肉蚁之后我就怀疑他。嗯?不是,倒不是因为解瘴丹。主要是我哥怎么会把我托付给一个眼睁睁看我被人捆手牵着走的人?”
“至于为什么找你……”齐恒远短促的笑了一下,又重新躺回了地上:“很明显我解决不掉他嘛。别聊这些了,你要有心情,咱们可以好好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齐家和你的关系的。”
他话题跳转的太猝不及防,偏偏又触及了温折的软肋。温折眨了眨眼,愣了一小会儿,也顺势和衣躺倒:“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齐恒远的声音有点讶异,还有几分不信:“要真是一无所知,你是怎么摸上这个小队找上我来的?这可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离家,老实说,我真觉得你蹲点良久了。”
温折笑了笑:“大约是我……运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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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温折和齐恒远先后出帐。温折慢了一步,就眼睁睁的看着齐恒远又啪叽一下,绊在抱膝而坐的裴阡陌身上跌了一跤。
“哎呀我的妈啊,门口啥时候多块石头啊!啊,啊,不是石头啊,裴兄啊你可加点小心啊……”齐恒远咋咋呼呼的叫着,拍了怕自己膝盖上的尘土。
温折:“……”
小队在沉默中上路了,沈徵依然一马当先的开路,而裴阡陌则不言不语的站到了队尾断后。齐恒远在温折旁边晃荡着,是不是颇为手欠的弹出一颗小石子打打树上的鸟。
温折到底还是一把按住了齐恒远,小声问他:“别装傻了,你是真看不见裴阡陌吗?”
齐恒远回头一笑道:“不能做个胸无大志的二百五纨绔,人生还有个什么意思?至于我是不是真能看到裴兄,这事谁知道呢?”
温折上下打量了齐恒远一番,到底还是松开了搭住他肩膀的手:“算了,不同你说话。”
然而下一刻,他的肩膀却被齐恒远反手摁住。
“温哥哥真不同我说话?”齐恒远看着他,扬眉一笑:“我可是打算把你的事情告诉大哥的呢……啊,对了,我昨晚是不是忘和你说了?我只是我大哥的堂弟,嗯,要是真可能的话,我大哥该是你亲哥才对。”
温折惊愕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