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墨仰起头,很是骄傲的叽喳叫了两声。
温折忍着笑,提前做好了脚底抹油的准备,咳了两声,勉强用极为正经的音色道:“但恕我眼拙,点墨啊,令尊令堂似乎没有你这样圆润,这样……肥?”
他话音刚落,就肩头一动把点墨抛到了空中。羽翼渐丰的碧落鹏被这样一扔,黑豆一样的眼睛中满是不知所措,身上的绒羽都炸了起来,一时间很茫然的在半空中拍了拍肩膀。
但当它反应过来温折所说的话后,就愤怒的鸣叫了起来,拼命的拍动翅膀向前面的温折追去,它那情绪实在太过怨念,让温折即使跑出了几百米仍能清晰的接收到。
——花君都说了,我这只是婴儿肥!婴儿肥!
温折大笑着在山间跑跃腾挪,决定不戳破这层花君用来给点墨找补的窗户纸。
而在不远处,容雪淮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微笑着看着他脸颊绯红、双眼晶亮、一头墨发在风中飘扬的伴侣从远处奔来,一头扎进自己的怀里。
所以无论在外面遇到多少无聊而让人厌烦的事情,家庭始终都会是最温暖的港湾啊。
容雪淮伸出手,把扑到他身上的温折抱了一个满怀。
而有他爱之人的地方,就是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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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郁金君大约要来。”在与温折如惯常般诉了一番衷情后,容雪淮和温折携手走在回玉芝峰的路上时,他轻描淡写的提了提这件事。
“郁金花君?”温折眨了眨眼,脑子里很是回想了一番,最后的出的结论实在有点让他惭愧:“我好像对他没有什么印象啊。”
当然不是见面后的那种印象,而是十二位花君里,他几乎从没有听容雪淮说过这个人。这当然是很少见的,因为当初在为他讲解各种事宜时,哪怕是容雪淮自己都被拽出来做了范例。
而这位郁金花君……温折确实没有在容雪淮口中,亦没有在出外历练的日子里听到过有关他的消息。
“他毕竟刚刚继承这个位置没有多久,在我们十二人里,他仅比现在的牡丹君资历高一点,也只比牡丹年轻一点,所以你大概不会知道很多。”容雪淮一手臂弯里环着温折的胳膊,另一只手在身后负着:“他叫花昊风,之前曾经在我这里住过一阵……”
容雪淮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觉得胳膊上的力道一紧。他转头去看,却是温折露出沉思的表情,甚至为此慢了一步。
“卿卿?”
“你提到他的语气,好像有点生疏?”温折这些日子也弄清了很多之前不太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如果不是和容雪淮关系格外好的花君,一般不愿来映日域拜访。
但是这位郁金花君既然曾经借住映日域,有怎么能做到无论在容雪淮的口中还是外界的风评里都如此……透明?
“郁金谷这一代的争夺比较残酷,昊风当年是海棠引荐,他欲在我这里避过风头,亦是想寻求庇护。我那时恢复的不错,拿他当个年纪轻些的弟弟对待,彼此相处还是可以的。”
“他也一直对我十分敬重。我们彼此来往一直足够客气,只是我对他的心性……略有不满吧。当年他曾收过一个半妖,我不大喜欢他在那件事上的处理作风。”
容雪淮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只是草草的一笔带过:“明天我会设宴招待他,卿卿你同我一起出席就是了。你是我的道侣,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那我要收起耳朵和尾巴吗?”温折犹豫了一下:“在和您一个层次的人面前,我的半妖身份是否遮敛也没什么两样吧。”
“选你最舒适的方式吧。”容雪淮笑了笑:“我从没想过掩盖你的半妖身份,只是和妖族的合作还没有拍定,故而并未广而周知罢了。你我合道大婚那天,自然要你用半妖身份公然亮相……卿卿,我怎么会要你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温折弯起了眼睛,他抽出容雪淮臂弯里的手臂按在对方肩上,借力踮起脚尖,轻轻在对方的唇角落下了一吻:“谢谢你,雪淮。”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给我的所有爱和尊重。
在这天的下午,平时少有人往来的映日域进驻了些芙蓉榭的弟子,来为明日的那场宴席做一番准备。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温折也大致明白了那位郁金花君和容雪淮的关系: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无论是海棠花君、寒梅花君还是那位杜鹃花君,容雪淮都没有刻意摆宴接待,但就是这样的“不特别接待”,才是亲切自然的表现。
在第二日的宴席上,温折见到了他有生之年所见的第六位花君。
温折坐在容雪淮的一侧,和雪淮一起共据了主人所占之地。那位眉目英俊器宇轩昂的青年坐在客人所属的从座,不知是不是温折的错觉,花昊风的眼中似乎有着几分淡淡的阴霾。
在容雪淮向对方介绍温折:“这是我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心爱道侣,温折。”之时,花昊风不冷不热的眼神扫过温折,仿佛客套般道:“温公子名不虚传。容哥的喜好还是和过去一样啊。”
在花昊风的尾音落定后,温折发觉身旁的容雪淮面上也掠过一丝凉意。
有这样一个并不太美好亲密的开篇,宴席的气氛仿佛也是尴尬僵硬的。
宴会上自然有貌美的一队舞女上前献舞,以示宾主尽欢的氛围。但花昊风若有所思的看着这队舞女,慢慢道:“我还以为按照容哥的偏好,这些舞女里怎么说也会有几只半妖呢。”
容雪淮为他的那个“只”的量词眉头一拧,却听花昊风又慢条斯理道:“不过这是我擅自妄猜容哥的心思了,容哥的话,似乎更欣赏半妖少年才是。若是如此,真该恭喜温公子啊。”
他这话怎么听都格外阴阳怪气,神情中更有对温折的一派轻慢。温折有些尴尬的偏开视线,却见身边的容雪淮放下酒杯,杯底顿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温折是我的道侣,你辱他便同辱我。”容雪淮面沉如水,口气也是难得的冷漠:“昊风如此含沙射影,只怕太过了一些。”
“小风怎么敢侮辱容哥的道侣。这位温公子一看便是宜室宜家又有操守的半妖,自然不同那些吃里扒外的贱人。”青年也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就不像容哥这么幸运,能遇到这样秀外慧中的良人。”
说到这里,花昊风的面上掠过一丝古怪,仿佛是为了什么事情不满一样。他冷笑了一声,拍了拍身边的储物袋:“不过容哥真是多情到无情了,有了这位温公子,就忘了当初的小苏澜,也不知这位温公子能和容哥好到几时啊?”
话音未落,花昊风就一扬手,霎那间,一个浑身赤裸,头上生有一对小巧鹿角的半妖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大堂里。
温折目力极好,即使两人间隔着不短的距离,他还是看出了那少年身上耻辱的打扮……那位身怀鹿血的半妖双手被紧紧反缚在身后,口中也被一个口嚼卡住,前端似乎被什么东西绑住,而后面虽然看不出来……可从这少年面上不同寻常的潮红推测,似乎也放了些东西。
就在温折一眼看清了那少年之际,他身旁的容雪淮已经拍案而起。半句废话都没有,容雪淮抛过去一件衣物,这披风在半空中展开,弧线优美的落到那个半妖身上,严严实实的把它从头到脚罩了个彻底。
“你们都下去吧。”容雪淮这样吩咐在屋中侍奉的女子和那些舞女。
在众人都如流水般低头退下后,容雪淮冷漠道:“郁金,你今天不太像来喝酒的,到很似过来挑衅的。”
花昊风也哈哈一笑站了起来,说出的话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挑衅不敢当,只是想和容哥切磋一场,顺便请教容哥一件事:我前几天心情好,允许这贱人提点什么请求,谁知他这请求听得我火冒三丈。直到今天,这贱人已经被我折腾了三天,竟然还能咬着牙不改口。容哥不如猜一猜,他是想要什么。”
容雪淮冷冷一哂:“不用卖关子,我知道他是想见我。”
郁金花君看上去连额头上的血管都要暴出来了,他怒极反笑:“是啊,容哥你和他都有默契在心,瞒天过海,就剩我一人一无所知,真是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