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姐妹话匣子一打开就会停不下来。
黎丹葳回到家的时间已快接近午夜十二点,季向阳早已传讯息告诉她,他要先回家了。
一进门,就见平常早睡早起的何慕还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黎丹葳有点惊讶。
今天是除夕,难不成她妈妈要跟她们一起守岁?于是问:「妈?你怎么还没睡上去啊?早上才下飞机不去好好补眠吗?」问完,她扫了圈周遭,「黎禹菲呢?不会去睡觉了吧?我们要守岁的。」
每到除夕夜,她们姐妹俩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要一起守岁到隔日清晨,就为了那个意义——为父母延年益寿。
「禹菲也刚回来,先去楼上洗澡,等等就会下来,」何慕说完,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丹葳你过来一下,妈妈有东西要给你。」
这么晚还没睡,何慕就是在等黎丹葳的,待她坐下后,便递了一个玻璃罐子给她,「你还记得这个玻璃罐吗?」
一个以为早就消失的东西,突然就这么呈现在眼前,黎丹葳因而愣了许久。
虽然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但那罐子就像个钥匙,开啟了回到过去的时光门,让她看到了过去那蛮横不讲理的自己。
黎丹葳是在受伤的期间收到玻璃罐的,是国中的同学一同为她准备的,里面装着一千隻纸鹤和许多写着字的小纸条。
她心底深处明明知道这些是大家给她的祝福和鼓励,可她每拆一张纸条就替自己可怜一次。
大家的加油和关心,她承受不住,于是让妈妈把东西给丢了
太过怨恨这世界,导致她看不见任何人的真心,她只想要一个不被任何人打扰的自我空间。
因为任何关心对她来说,只是加深心里那道伤口的利器。
一个没事的人,哪需要关心?
一个没事的人,会需要一千隻纸鹤?
何慕问她记不记得⋯⋯她记得可清楚了。
因为她早已后悔当初把气出在这罐子上面。
也后悔,出气在每个爱她的人身上。
按耐下飘远的思绪,黎丹葳继而开口,「这怎么还留着?我以为你真的听我的话丢掉了⋯⋯」
在交出这个罐子之前,何慕是担心的,怕她女儿因而勾起不好的记忆,但在看到她略微欣喜的神情后,安心了。
她摸了摸黎丹葳的头,清浅一笑,「怎么可能丢?有些东西只是出现错了时间,不代表不该存在。这次你跟妈妈在欧洲相处的一切,让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当时就打算回国就要把东西还给你。」
想到曾经的自己,黎丹葳的心很揪,也很愧疚,「妈,对不起,曾经用那么糟糕的态度对待你和爸爸。」
过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有勇气说出口了。
身为刺蝟她,曾经分不清身边的人究竟是敌是友,无论身处身边的谁,都会竖起身上的刺进而去攻击对方,即便是最亲近的父母。
「当时我说要搬出去的时候,你很难过吧?」黎丹葳永远记得妈妈最终答应她搬出家时,眼眶究竟有多红。
就跟此刻一样。
听到女儿的话后,何慕眼泪便不由自主地落下。
她试图让自己敛下情绪,用卫生纸拭去眼角的泪水,「其实妈妈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做,我们的愧疚你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对吧?」
何慕坦然的话语,彷彿触摸到黎丹葳心中最柔软脆弱的深处,使她绑了许久的心结在一瞬间松散开来。
她这次的泪水怎么忍也忍不住。
原来,爸妈一直都知道?
知道她搬出家里的原因,从来都不是那该死的想要学会独立⋯⋯
而是她真的无法再看下去那几双对自己感到愧疚的双眼,那是困住她的枷锁。
何慕伸手抱住越哭越失控的黎丹葳,说:「起初我跟你爸一直在想,让你搬出去真的好吗?但看着你每一年的进步和成长,重新开始和人接触,我们就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话说到此,她也同样和黎丹葳泣不成声,缓了一会儿才继续,「因为我们的愧疚才让你总是逞强地说自己没事,让你都躲在房间不敢大声哭泣⋯⋯女儿,那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
黎丹葳双手也抱上何慕,尽情让自己感受妈妈的温暖,让自己当个不需要逞强的女孩。
这回她哭的,就像个三岁小孩。
原来那些她不曾说出口的话,爸妈都知道⋯⋯比起女儿逞强地说着「我没事」,他们希望听到的是「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