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灰的源头……
他注意到脚边那枚尖石。
“让一让、让一让!”韩国舅喜滋滋地挥动着手,要挤出人群,这才又抬了一下右脚,就有一块石头撞在他的腿弯处。
他哎呦一声,险些没有膝盖一软跪下去。
“急什么?”
韩国舅不敢发怒,只是惊疑不定地回头道:“指、指挥使还有吩咐?”
青年掀起眼皮,露出那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慢条斯理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忽然想到……”
但凡他以这样的口吻开头,总是意味着他临时变卦、突发奇想亦或者是想到了别的新奇有趣的玩法。
众人如临大敌地看着他,却见他嘴角一扬,转头看向江燕如,笑得无比阴柔,轻声道:
“她还真是我妹妹。”
江燕如急出来的眼泪掉到一半,打住了。
韩国舅彻底傻住,讷讷问道:“您说什么?”
青年懒跟他费口舌,干脆走上前,抬起一脚直接就把韩国舅踹到一边,韩国舅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哪能抵得住这一脚,屁股扎扎实实怼到了石头地上,当即又一个回弹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哎呦惨叫,“疼疼疼!”
旁边的人也唯恐挨着他,连忙让出好大一空地供他蹦跶。
江燕如睫毛上还挂着泪,面对此情此景,脸上也是一片呆愣。
这人是国舅,他竟敢如此凶狠对待,难道就不怕皇帝回头寻他麻烦么?
她慢慢回转过头,见那一脸张扬的青年嘴角还扯出抹若无其事的微笑。
江燕如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是那里不对劲。
她搞不清‘哥哥’是真的刚刚才认出她来,还是故意装作没认出她来。
实在是那一句’我忽然想到‘太过做作和虚伪,让她不得不怀疑。
她的样貌虽然比之他忽然离开那会有很大的变化,但是她那双特征显著的圆杏眼应当很好认。
他过目不忘的本事难道随着年龄增长就倒退不成?
踢完国舅,青年又像没事人一样捋平顺自己衣袖,随意道:“这人我带走了。”
管事哪敢不应,马上毕恭毕敬地把他们送出。
能逃离韩国舅,江燕如还是一百个乐意,也顾不上浮上心头的奇怪感觉,连忙跟上青年的脚步离开。
直到坐在马车上,驶出好远,江燕如才又想起一件事:“……你,好像没给钱?”
她是被萧恕当作奴隶拎出来卖的,若是被发现是他抢了人,又或者韩国舅那厢已经付了钱。
届时她的归属还是个很大的隐患。
“给钱?你觉得你值几个钱?”他挑眉戏虐。
江燕如深吸了口气,不敢和他硬杠,“我、我还不是怕……哥哥你得罪了萧恕。”
不知道是因为听见‘哥哥’还是因为听见了‘萧恕’,青年眸眼微动。
原本还在装模作样欣赏袖子上的纹路,此刻不偏不倚朝她看来,黑沉沉的眼睛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怕他?”
“那是自然!”江燕如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下的泪痕,顿时换了一张义愤填膺的脸色,愤愤道:“大家说他是疯狗果真不假,你说我都不认识他,他为什么偏偏要跑那么大老远去抓我来金陵。”
“他得有三、四十了吧,他为非作歹、作奸犯科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吧,我怎么就得罪了他呢?”
江燕如撇起了嘴,又难过地叹道:“我爹走的时候我还跟他大吵了一架,他要是回来发现我被抓走了,也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江燕如以为提起自己的爹会让‘哥哥’有所动容,毕竟在她心里,她爹对他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是没有。
青年那张脸没有一分一毫是欢愉,他往后边的引枕一靠,整张脸就隐入了昏暗的阴影,只有不屑勾起的唇还在稍亮的地方,映入江燕如的视线里。
“……哥哥。”
头回生,二回熟,三回已经是破罐子破摔。
江燕如越发熟练地叫哥哥,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称呼代号,而是她现在救命的钥匙。
她直觉告诉她,这样叫准没错。
青年唇角慢慢抚平,不再有那让江燕如不安的讥笑。
江燕如捂住怦怦乱跳的心,打定主意,一股脑道:“哥哥能不能派人送我回去,我害怕留在金陵,萧恕那疯狗会对哥哥不利,若是因此伤到了哥哥,那阿如心里定然会十分难过的。”
她将心底话说清楚,就是想得到一个应诺。
一时的脱困也不能让江燕如彻底心安,
只要一刻没能回到蜀城,她整个心还是虚的。
可还没等到回应,外边车夫就一声长吁,马车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