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许是眼前的鲜血让她愈发头晕,大脑已经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胡思乱想了,甚至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但是,很奇怪,那种感觉……很奇妙,也有些熟悉……
她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指环表面在发亮,和库洛姆手指上的雾之戒一起,橙色和靛蓝色的火炎放出一圈又一圈的光芒,就是这个力量,让她觉得浑身冰凉的自己又重新感到了温暖。
好奇怪,头昏脑胀的感觉又出现了,很难受,好像从骨头深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有什么东西正冲撞着她,试图挤进去,这种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因为超直感的作用,导致她对幻术一类的精神攻击变得非常敏感,也因此非常容易受到视觉污染的侵害影响。
对了,就是那个时候,和瓦利亚的雾之战的时候!
纲吉按着太阳穴,微微呻吟着。
她不适地眯起眼睛,低低地喘息。不仅是头晕眼花,胃部也因为不适应而翻腾起来,涌起一阵阵的恶心感。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那绝对不是眼泪的缘故——就像破旧的电视机屏幕闪烁着雪花点一样,飞速旋转进入黑暗。没过一会儿,又重新亮起细碎的白光,混沌地组合在一起,慢慢呈现出新的事物……
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只言片语。
声音……还有破碎的画面,那些是真的吗?出现在眼前的,到底是——
……
『看来你还完全不明白啊,骸君。』
“我说过了吧,这里是与外面完全隔绝的,包括意念在内……对,想起来了吗?跟那个时候一样,在她消失的前一刻……”
“呼哈……”
眼部的疼痛愈发明显剧烈,几乎要将意识完全夺取,若不是眼前这个人用那种令人厌恶的笑容,用那样的声音说出了那些话,将他的怒火完全激起。
但他只是咬紧牙关,感受着口腔里弥漫出的血腥味。
“你不会为那件事怪我的吧?”
甜腻的口吻突然消失了,变得冰冷,那人唇边的笑意也随之消失了。
“当然不会,对吧。就连我,也得承认它的出人意料,不是吗?真可笑,到最后还是被玩弄了的——哦呀,我是说我自己吗?还是说……骸君,你觉得呢?”
“呵……”他轻笑出声,“你这算是挑衅么?哼,也对,难得发生了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恼羞成怒,连那种恶心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么。”
不对……
明明他的愤怒隔着那么远都能感受到,明明……
“不,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哦,强撑着的人明明是骸君吧。”对方竖起食指摇了摇,“成为阻碍的事物就算消失了也不要紧。但反过来,对骸君你来说就不是了吧?像是弃犬一样可怜,落到这种下场,也真是够狼狈呢。”
哈啊……狼狈吗?确实很狼狈,失败并不是第一次,但这种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糟糕。
简直可笑……所以,这糟糕至极的一切,到底是为了谁?为了谁,宁愿冒着早已知晓的生命危险,也要……
不,不要那样。
骸……
『快离开那里!离开那个地方啊!』
『不要!』
“为了那个人,做到这地步,值得吗?真不像是把厌恶黑手党挂在嘴边的你的风格呢。”战斗的胜利者微微叹息,举起的手上,指环的光芒一闪而过,“没办法了,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闲话时间结束,就让你体验一回真正的死亡吧。”
临死关头,即便五脏六腑仿佛燃烧着让人痛苦不堪,就算再也听不进任何的声音,甚至意识也开始涣散,却仿佛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露出美好的笑容,一如多年前,在鲜艳的太阳花边上,露出毫无防备又惊讶的面庞,没有恐惧也没有厌恶……能够朝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唯一能够拨开那片无穷无尽的迷雾,在黑暗中亮起的那束光芒……
『骸!』
真是可笑啊。他闭上眼睛,露出嘲讽的笑意。
怎么可能放弃,怎么可能在这样的人手下落败,完全不甘心。他还想真正地伸出手,亲手去触摸那个笑容,那个……朝自己哭泣的脸庞,想要接触那样真实的温度。
等一下,为什么要哭?这个时候不应该……不应该有这种记忆。不,不是真实的记忆,因为它从不存在。那样充满坚定信念的,一生中所见过最好看的褐色的眼睛,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被雾气盖住,不断流下眼泪呢?
……
哭了?
『那是……?!』
『骸!库洛姆!』
纲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起来。她只是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呜呜的哽咽声,想要大声将那个人拉回到安全的地方。
“拜托你了……拜托了!救救她……你一定可以的,让她活下来!”
她闭上眼睛,任眼泪顺着睫毛滑下,落在自己和库洛姆的手上,沿着戒指的透明表面……
靛色的光芒倏然放大,以惊人的亮度充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胸口的坠子开始发烫,变得火热,然后扑地一声,燃起了真正的火焰。
『骸……请一定要活下来!』
……
那之后,身体仿佛被抽走了力量一样,变得非常迟钝。意识也回到开始的混沌状态,太阳穴胀痛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清晰。
当纲吉尝试着睁开眼睛,用最后的控制力越过病床望向对面的时候,正面朝向这边的房门打敞开着,靠在墙边的黑发青年抬眸向她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