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惠皇后一心在为自己的女儿打算,此时的她根本不知自己今日所想会将女儿一步一步推入怎样的深渊,只是督促绾绾喝完燕窝,这才将人从凤鸣宫放了行。
又是一路小跑,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九哥哥,秀绾的脚步都轻了起来——
怎么能不开心呢?从小到大,哥哥们中,就数太子哥哥和九哥哥对自己最好……可太子哥哥严厉,虽是笑着,却总是不许自己做这个不许做那个,哪似九哥哥,只会对她说,只要绾绾高兴,什么都可以……
在她心里,九哥哥是比太子哥哥还要亲切的存在,他只是静静的立在一处,便让绾绾觉得异常安心。
如同现在——
殷武王负手而立在未央宫门前,温暖的阳光将他包围,却更像是他自身散发出的光芒。
“九哥哥!”秀绾的声音远远传来,慕祁玥回头,只见心心念念的人儿从一方跑来,素白的衣裙和着头上的金箔蝴蝶飞舞生花,那张精致的小脸热出了薄薄的汗……
纵使毫无姿态,却——挠得他的心,酥酥麻麻。
“绾绾慢点,别摔了!”慕祁玥箭步向前扶住妹妹,见到哥哥,两人相视而笑,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人……
贺兰笙不语,只是冷漠打量眼前这一幕——殷武王器宇轩昂,眉眼间是常年征战浸淫出的杀伐果断,俊美无俦的面容不露悲喜,跟自己说话时精明善谋的眼神……几月相处中所得点滴皆在霎时被推翻,眼前男人哪还有半分指点江山的豪气?皆在来人面前化作了绕指柔……
莫非,此人是殷武王妃?
“绾绾这几个月有没有想九哥哥?”慕祁玥声音柔得都快滴出水来,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贺兰笙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这,这真的是南梁国的“战神”殷武王吗?还有……妹妹,这女子居然只是妹妹?!
“想,绾绾天天都在想九哥哥,不过九哥哥现在回来了,绾绾就不用想了。”秀绾狡黠一笑,继续道,“可是,如果九哥哥能住在宫里,绾绾就更更不用想了!”
慕祁玥知道小丫头在玩什么把戏,在南梁,除了太子,皇子们长到十五岁便要搬出内廷住到宫外去,直至弱冠,便需前往封地;他是这一辈中为数不多拥有封号的王爷,因手握兵权,特许留在帝都,加上父皇的器重和母妃的关系,时常能回宫小住——
绾绾打的,便是这小住的算盘。
“可我的重华宫久无人气,住起来肯定不舒服……”慕祁玥假装思索,“不如九哥哥搬到绾绾的揽月宫去,那里风景秀美,安静舒适,又有绾绾作陪,想来是再好不过的去处了……绾绾,你说是吧?”
“嗯嗯!”少女猛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慕祁玥见绾绾点头,心喜虽然几月不在,自己的地位却没有受到影响,便不再逗她,道,“九哥哥逗你的,重华宫有人打扫,哥哥自然能住,绾绾要是想见九哥哥就来重华宫,哥哥一定等你。”
“嗯。咦……九哥哥,他是谁呀?”被遗忘了半天的人终于有人问津,贺兰笙冷冷一眼,却见少女好奇的看着他,这是一双干净到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像他曾在北齐见过的小鹿,一瞬间,贺兰笙将目光转到了别处,逃避般躲过了秀绾的探寻。
想到父皇吩咐的正事,慕祁玥回头却见贺兰笙一脸傲慢——眉微皱了起来;明明是北齐的质子,却毫无阶下囚的自觉,他都舍不得对绾绾说一句重话,这人算个什么东西,不识好歹!
心里盘算了千遍怎么整死眼前的人,表面上还是笑着,对绾绾道,“绾绾,这是北齐的皇子贺兰笙,是这次哥哥出使北齐带回来的质子,父皇吩咐,以后他就要住在宫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自己的国家……”没说的是,为了交换南梁铁矿的支持,北齐三座城池和贺兰笙一并被国主抵给了南梁,不受宠的皇子下场就是这样,回国?或许他到老死都回不去了……
“什么是‘质子’呀?”好奇宝宝的问题一针见血,贺兰笙本欲忍下慕祁玥刚才的羞辱,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下去了——难道要他听人赤裸裸的解释一遍自己作为交换物品的尴尬处境?
“殷武王爷,本皇子的随从还在等候,告辞!”拂袖而去,贺兰笙拾掇着他仅剩的尊严离开,他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忍受得了伤口一次又一次血淋淋的划开?怎么受得了别人冷嘲热讽的嘴脸,一次一次的提醒——他是北齐的弃子,是任何人都可以欺压的对象?
至少,他自己不能将自己看轻!
望着少年愤然离去的身影,秀绾心里有种莫名的悲伤——那个背影……看起来好孤独啊……
明明也是个隽秀出众的皇子,却不得不像一只竖起全身防备的刺猬,在世道残酷的倾轧中,奋力抵抗……无处可逃……
“九哥哥,他叫贺兰笙……是吗?”惊讶绾绾会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感兴趣,慕祁玥对贺兰笙越发不爽,暗暗捏紧拳头——
贺兰笙,我会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