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青踟蹰了一下,终究是退了出去,他刚出去,苏蘅便又开始干呕起来,司琴连忙轻轻抚着苏蘅的后背:“小姐,可好些了?”
苏蘅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薛牧青人都不见了,然而她的干呕还是忍不住,司琴拿了杨梅给她,苏蘅强忍着不适,吃了两颗,才好受了一些。
司琴见她终于不再干呕了,这才扶着她回去,到了屋里,苏蘅却又开始了。
这一次没有之前那次来得剧烈,好不容易平缓下来了,苏蘅默然抓住了司琴的手:“司琴,你说——会不会……会不会……”
司琴也变了脸色:“小姐近来嗜睡、嗜酸……而今又……”
“不会的,不会的,”苏蘅摇了摇头:“半个月以前……才来的癸水……”
“对,不会的,”司琴也跟着摇头:“当初奴婢找的大夫……是出了名的名医……总不能做出这种把假药卖人来害人的事来!”
话虽这么说,然而苏蘅和司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惶与不安,想了想,苏蘅下定了决心:“司琴——”
苏蘅怕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起了疑心,除了司琴意外,不肯让别人近身,向妈妈问起时,也只是到因为贪凉吃坏了脾胃,叮嘱院子里的人不要往外说。
第二日一早,苏蘅和司琴便出了门,苏蘅不敢把向妈妈带在身边,怕她会看出什么端倪,因此除了司琴意外,只带了年纪还小的煮雪和扫红。
出来时的说法,是说要去查看自己铺子上的账册,自然是要往铺子里去的。
只是到了铺子,苏蘅和司琴便往后院走,让管事的娘子送来了两件寻常的衣物,苏蘅和司琴换上之后,便戴了帷帽从后门出去。
来到上次司琴买药的医馆门外,苏蘅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偌大一个遍布四方的医馆,总不能真的把假药卖给自己,何况京城这种地方,他们想要做大,总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司琴过去寻了伙计,指名要寻上次开药的孟大夫,苏蘅在一旁听着这名头,也点了点头——孟太医既然被称为太医,自然是曾经在宫中呆过的,听闻当初他嫌在宫中不能遇到更多的病人磨砺医术,才到外边百草堂坐了馆,苏蘅听人提起过,孟大夫的医术,连宫中那些个太医也是叹服的。
苏蘅安慰自己道——也许真的如她们对别人说起的那样,只是吃坏了脾胃而已,是她们多想了。
孟大夫年岁已高,又是医者,其实倒也无需顾忌太多,然而苏蘅还是没把帷帽拿开,孟太医倒也不拘泥,让苏蘅把手伸过去给他诊脉。
司琴安安静静等着,许久之后,孟太医拿开手,司琴这才焦急地道:“大夫,怎么样,我家小姐她——”
孟太医居然是个好记性的:“是你?上次你不是从我这拿了药了吗?怎么还会如此?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听个声音,居然还能记得司琴。
苏蘅感觉有些发晕:“一个多月?”
“拿回去之后,我便给我家小姐煎了,我家小姐也喝了,”司琴有些不安:“可是煎药的手法火候不对?”
“哪有那么多讲究,”孟大夫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只喝了一次?”
司琴不明所以:“对啊。”
孟大夫拔高了音调:“当初你说要药性温和的方子,我便给你开了两副药,特意叮嘱你回去要服用两次——”
“罢了,”孟大夫摇了摇头:“那日我见着你神思不属的模样,只怕是没有听进去。”
司琴整个人都呆住了,苏蘅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明明已经尽力避开了,可是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难不成这世间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是注定要有这么一个孩子吗?
孟大夫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这位小姐你打算如何?”
“虽说是条人命,作为大夫,本不该提起这事……”孟大夫神色悲悯:“然而我听你身边的丫鬟唤你小姐,你们出来寻医也小心着避人耳目,只怕……小姐还未曾出嫁,这孩子……若是小姐你不打算要……那老夫便给你开药……老夫尽量给你开温和一些的药,这一次,可记着不能有疏漏了。”
孟大夫回头一边写药方一边道:“放心,老头儿不问你们是谁,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只是为了不再出意外,到时候你们记着再来让我看看。”
“怎么会有了呢?”苏蘅还是有些茫然:“明明半个月之前——”
“只怕不是癸水,是见红了啊,”孟大夫似乎知道苏蘅要说什么:“虽然你们没把药喝完,但只怕也还是有些影响,而今这胎儿也是不稳,小姐最好还是早做决定。”
“容我再想想,”苏蘅有些心慌意乱:“让我再想想。”
孟大夫停下笔:“小姐若是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心,再考虑一些也无妨,然而要尽快做决定,拖久了的话,对小姐也是不利。”
☆、第037章 留下他
回到后院,苏蘅犹自惊惶不定,司琴一路上也是迷迷茫茫的,此刻周遭无人,终于惊醒过来,朝着苏蘅跪下:“是奴婢对不住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利——小姐你罚奴婢吧,是奴婢害得小姐要受这份罪……奴婢万死不辞其咎。”
“罢了,”苏蘅回过神来:“怪不得你……你还没嫁人呢……本来让你去买这种药……就有点为难你。”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到外边去买避子汤,又是羞怯又是担忧苏蘅,情急之下听漏了……苏蘅也不忍心苛责她。
“小姐,你还是罚奴婢吧,”司琴落泪:“否则奴婢心中,委实难安。”
“司琴,起来吧,”苏蘅摇了摇头:“你若心中有愧,以后大可——”
苏蘅原本想说将功折罪,然而又担心司琴真的因为这事存了歉疚,她想起自己“后来”从别人口中听说司琴是为自己而死的,她并不希望司琴变成那样,所以话到了嘴边,苏蘅又改了口:“你若真心中有愧,以后定要好好活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身边,是不能没有你的。”
“奴婢以后定当事事小心,”司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朝苏衡磕头道:“奴婢绝不能再辜负小姐的信任,奴婢——”
苏衡怕她乱发什么毒誓,连忙打断她:“快起来,你这样我有些头晕。”
司琴只好听命起身,扶着苏蘅坐下,帮她换回了之前的衣物,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苏蘅沉默,趁着司琴给自己宽衣的间隙,摸了摸尚是平坦的小腹,偏着头,思绪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
“小姐!”司琴将苏蘅的神思唤回来:“你可千万要三思,切不可乱来!”
司琴看着苏蘅,面色有些凝重:“小姐……你莫不是想……留下这个孩子吧?”
苏蘅没有回答她,司琴越发的紧张起来:“小姐,这可使不得的呀。”
苏蘅轻轻开口:“我觉得……我和这个孩子,约莫是极有缘的,否则也不至于……在那么多他不可能来的情况下……他还是来了。”
“小姐!”司琴慌了:“小姐你明明知道……要是生下这个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