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寥寥几行字,嘉勉都能想象到那人的恶作剧嘴脸。他从前就这样,再洋相的事情,只要他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嘉勉把“小姨”“顿首”通通揉进了垃圾篓里。
晚上六点半,接到了周轸的电话,那头径直问她,“该不会偷偷溜回家了吧?”
“为什么要溜?”她反问。
周轸笑了声,“这才对。我给过你机会了,号码留给你,就算拒绝我,也得大大方方的不是?倪家的女儿还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你说完了嘛?”
“干嘛?”
她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还有很迅速的敲键盘音,“我在赶一个报告。”
周轸:“我到你们楼下了,你忙,不急。”
七点差一刻。倪嘉勉缓缓从大厦闸口里走出来,身上先前的制服工装换了,换回自己的便服,白t仔裤,外面罩一件蜂蜜色的风衣,这款风衣这个时节穿最合适,轻微御寒,出行防雨。
尤其里衬那经典的黑白红格纹,浓墨的底色,倒衬得着它的主人几分鲜活乃至热情。
她还是那晚见她那样,侧边包上挂着把直柄伞。
周轸坐在车里,看着她徐徐走进,探身替她推开了门,由着她坐进来,他闻到了新鲜的雨空气和她身上淡淡的木调香。
生意都忌惮和熟人做,
俗套的男女社交更是。
周轸这一刻想起了嘉勭的那句话,你像一个胜之不武的战士。
于是他干脆乖觉地收起他一切的技巧,等着对方来与他指教。
也许周轸不言不语太奇怪了,不等嘉勉反应,前面开车的小旗先意外了,意外老表这是怎么了,半天不吭声呢!
小旗干脆扭头过来看了,这一回头,正巧与嘉勉视线对了个正着。小旗将将二十出头,而上车的这个女孩看上去年纪也不大的样子,冷清那一挂的。
虽然冷,但看人很笃定。哪怕明白你在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她也能轻易揭过去。小旗私心评价初印象,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然而小旗也没认为对方特别到哪里去。不外乎是老表程序化的,“下一个”。
那厢,周轸还等着嘉勉的主动牌呢,一捕捉,她看着前面那二不愣登的冯开旗呢!真是火大,问候冯开旗,“看够了没?看够了就看路,开车!”
一并说,伸手把车顶灯都给熄了。
后座,朦朦看到有人侧头看他,再笑了声,随即无话。
等车上路,斑斓夜色贴在车窗玻璃上陪他们一起跑时,周轸才于无声处徐徐问身边的嘉勉,“笑什么?”
这种日常的会话还得维持,他看到她动动身型,下一秒伸手重新揿亮了顶灯。
一霎的光明里,什么都藏不住。
嘉勉像被光灼了一下,本能地阖了阖眼,再睁开,回答周轸的问题,“想起嘉勭那会儿辅导我们作业,看够了没,我脸上有字?看题目啊,看我!”
“他一向这样,给人讲题目极为地不耐烦。大概学霸的壁垒,咱们轻易打不破罢。”
周轸给嘉勉讲她哥哥上学那会儿的傲娇事,女同学来问嘉勭题目,问过一回绝不敢再来第二次。因为酷盖倪嘉勭但凡你一个公式答不上来,一个单词没查清楚什么意思就跑来问他,他能把你嫌弃到爪哇国去。
不会是客观硬伤,不记不查是主观惫懒。
得,凭你倪嘉勭帅死去吧。
班上再也没有女同学敢去找死了。他乐得清净。
他们几个也没人去抄嘉勭的作业和他的笔记。
“为什么?”嘉勉好奇。
周轸:“他的步骤就是大神的脑回路。谁敢去抄,等着被老师挂吧!记个笔记嘛,跟医生开处方似的。要不他能去当医生呢。”
嘉勉不置可否地笑。
而周轸短暂心有余悸,因为他提到了医生,怕她一时伤感。可是细细端详,又好像没什么,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也是听嘉勭说才知道你回来这么久了。”他当即转移话题,“春节那会儿,光在嘉励朋友圈看到你们的照片了,想着,你回来给你叔叔婶婶拜年的……”
“唔。”他的话没有说齐全,嘉勉就草草应了下来,悄然地别过脸去看窗外,镜面上留着她淡漠的雾面影子,“回来有段时间了。”
“这些年你都和你母亲一起住?”
“是的。”
“她身体一向还好?”周轸只是客套。
“挺好的。”嘉勉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嘉……”
“你要请我吃什么?”忽地,她扭头过来,莞尔一笑,问他今晚的东道吃什么,也适而地喊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你想吃什么?”周轸说,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嘉勉打小吃东西不挑,只要不过分离经叛道的食谱,她都能克化。她告诉周轸,客随主便,她也确实饿了,忙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