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得见面聊。嘉勭拿他没辙。
这些年二子始终这样,待人接物,乖觉又劲劲的花招。
林平越说的话他们哥几个是相信的,周家老二的那套风流账,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得过。
这厮太会了,他就住人家姑娘心上了。
而嘉勭却批评他,油腔滑调,说周轸像一个胜之不武的战士。因为他永远在用谙熟的技巧在赢别人。
二子不懂了,请教倪医生,赢一个人,除了技巧,还有别的什么嘛?
就比如咱们打牌,你倪嘉勭向来个中高手,你不是一直在用脑子赢我们嘛?脑子不就是技巧嘛?
嘉勭拿时下的新闻作比,你觉得你用你的资源、权力能去碾压性地剥夺一个人时,要相信人无绝对的自由,管中豹也会成为豹中管。
他们倪家人仗着多读了些书,总是不说人话。
周轸上回就打趣嘉勭,你们倪家的男儿注定是做学术的,一个比一个神叨。他从前还去倪家玩的,后来大了,鲜少上门了,一来确实自顾自地忙,二来,就是为了避嫌。
年少无知时,他当真喊过倪少陵“丈爸爸”的,岳父的俚语。
嘉励去新加坡公差时,周轸与她一起吃饭,还聊过这个旧茬。嘉励问周轸,“你小时候喊我爸‘丈爸爸’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什么都没想过啊。
聪明人打交道就这点好,点到为止。
嘉励是个最骄傲的性子,也很慧黠,她热情主动,也对感情看得很透。
只问周轸,说说你多年不见我的看法。
嘉勭的妹妹;更自信漂亮了;宝蓝色很衬你。
说的都是嘉励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之后回国好几次,周轸都再无去过倪家。
他和嘉勭玩笑,省得你爸老觉得我顽劣,觊觎他的女儿呢。
天地良心。
嘉勭白二子一眼,“我爸同意,我也不会肯把妹妹嫁给你。”
“为什么?”
“因为我有预感,我们会绝交。”
“……”
窗外的雨绵绵不休,灯里看外面的世界,笼统一层薄薄的蔚蓝色。
偶然也好,将将时机也罢,周轸转过脸来,朝嘉勭不经意地道,“对了,我碰见嘉勉了。”
昨晚,她去嘉励公寓那里拿车子的。
专心吃东西的嘉勭面上淡淡的,他一向这样,哪怕十分成算也不稀罕宣之于口,“嗯,那么你去那里干嘛的?”
有人面上难得的一窘,不被带偏,“她回来干嘛的,看你父母?”
“她回来了。”
“……”喝了酒的周轸,脑子有点慢,“回来?”
“回来三个月了。”嘉勭的意思是,嘉勉回s市了,不走了。
“三个月?”某人不禁嗓门都大了些。
包厢里就他们两个。嘉勭狐疑地望人,“你嚷什么!”
不是。三个月!“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周轸抱怨的口气。
“说什么?”嘉勭反问。
有人哑口。
良久,侍者过来叩门友情提醒,先生我们还有一刻钟打烊,能否方便先买一单,他们系统要关账了。
周轸拿手机响应,结账前再要了一壶清酒。
他说,仓促见嘉勉,怪感怀的。
他犹记得那年,他赶去医院,可巧那天家里祭祖,他一身黑衣仔裤。
像极了一个来吊唁的人。
十三岁的嘉勉坚持要见爸爸最后一面,倪少陵还在外地没能赶回来。
嘉勭抱着嘉勉,一遍又一遍地喊她嘉嘉,想劝小妹还是不要见了,会很难过,会很难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阴影。
周轸当时只觉得气血倒流,不久前,他还笑话父亲,你当真信佛信菩萨。
父亲的话着实应验了,这世上多的是鬼。
鬼没有心的,只有青面獠牙,沾满血腥的爪子。
它不掏人心就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