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库一隅光亮,后座上的人只印出个轮廓,看不见形容,他问小旗,“说什么了?”
小旗离得远,只背书他看到的,“我也不能就坐边上啊。”
后座上的人推门下车,“所以还是没做到寸步不离,不是吗?明天早上来接她上班,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了什么叫寸步不离再回去忙你的差事。或者,你求她,现在你和她一条心了。”
正主下车,车门摔成一阵风。
小旗把着方向盘,看着某人去揿电梯入里,朝着他的背影狠甩白眼。周轸发脾气早就不是新闻了,哪回开会,商讨新项目立案或者投资不是吵得底朝天。那些董事老家伙越吵,老表越在席上等着他们打,打赢的最后一个再来和他掰,不然多累。
那个会议室从前禁烟的,又有女同志,后来几个女董事释股出来,周轸索性浑不怕了。坐在上位头一个吞云吐雾,久而久之,那些个老家伙也跟着破了戒。
总之,谈到兴头上,那里面轻易不能去,全是烟,能烧死人。
常务常务,就是常要处理事务。周轸发起火来,管你跟着他爹多少年,事是不是没办好?项目是不是客户追责了?他妈还跟我噜苏个什么劲!
这些年,他连亲娘老子都不怕的主。哦,原来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
小旗太懂老表了,“你求她”。我求她,然而让她再来求你。做梦。
冯开旗突然更喜欢嘉勉了,这些年独一份不跟周轸低头的女人。恐怕也只有不低头,倔强着,才反而让他放在了心上。
两副硬骨头。
周轸上到一楼,方姨见到他回来,即刻放下手里的活,来接二子手里的衣裳。
某人旁话没有,只问方姨,“嘉勉呢?”
方姨努努嘴,朝楼上眺一眼,说一回来就笃笃上楼去了。
方姨在周家干了不到二十年来,即便是周轲,她也是说得的。然而,轮到二子,方姨有时候偏有点犯怵。因为他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周叔元,随着年岁上来,性情愈来愈像。
看似笑吟随意,实则骨子里凉薄得很,只看重他愿意看重的东西、利益、人。
这些时日,方姨看在眼里,嘉勉的事,二子自己说得,旁人说不得。
于是,方姨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二子一路上楼去,晓得了些什么,小两口又吵架了……
嘉勉一上楼就直奔卫生间,身上所有的衣物尽数脱在地上,而她站在花洒之下,任由热络的水冲刷着自己。
周轸伸手挑开浴帘的时候,嘉勉不甚所谓,哪怕他注视着自己的身体。
一条拦水石,里面的人不着一缕,里外的人合衣得体。
嘉勉掌心里揉开一团泡沫,再往湿发上抹;
周轸站在拦水石外,左手挑帘,右手抽烟。
一支烟到头,拦水石里的人也洗干净她的头发,站在花洒下,手往她自己的身上去,她触碰她自己,天经地义。
转身背朝他的那一瞬,周轸抛了手里的烟,落进一滩水渍里去,伸手就来捞里面的人。
热水浇湿了周轸半边衣裳,他抱倪嘉勉出来,“嘉嘉,你太不听话了。”
他说她小时候就是,她从来不听他的,不肯与他为伍;
不肯喊他哥哥,眼里心里只有嘉勭;
去到周家,要那个鬼罐头瓶子,都不肯跟他说话。你问嘉勭有什么用!那是我家,我的,嘉嘉,你要东西,得问我!
我待你还不够好嘛,你一句软话不肯跟我说。
“求我,嘉嘉,你求我,我就答应你。”
周轸抱湿漉漉的嘉勉跌到床上,欺身压住她,不让她喘气,不让她拒绝。
恹恹的声音,一身水,嘉勉问他,“求你什么?”
“所有。”
从前过去将来。
“周轸,你还不承认我是你的情人嘛?”
“是,你就是,你就是我的情人,满意了吧。”他湿发俯首来咬她的锁骨。
下一秒,他伸手去探她。嘉勉突然喝止他,“我来例假了,情人的游戏得暂停了。”
周轸撑手起来,双目红红地盯着她。房里响起了电话声,是方姨在楼下打的,她不敢上来,但是周轸的办公手机又一味地响。
他人从床上起身,捞起听筒,听闻了几句,交代方姨给司机打电话,半个钟在楼下等他。
等周轸换了一套行头下楼时,方姨观见二子的脸色更差了。
去前他交代方姨,嘉勉有点不舒服,别去扰她,煮点可乐姜茶给她送上去。
方姨一时拿不准,那到底是不去打扰还是送上去啊。
冯开旗一连几日都来接送嘉勉上下班,老表交代的。
他让小旗寸步不离地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