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厨先生说,听周先生助手讲,您和您太太是两小无猜修成的婚姻?
周轸答话时,是站着接待的礼数。他稍稍一偏首,烛火里,他问嘉勉,“是嘛?”
应该不是,我们中间空白了十一二年,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我都没参与。
她也没想过要我参与。
周轸答主厨先生,所以,我和她才不是两小无猜。
“也不是青梅竹马。”这一句是用中文讲的,朝倪嘉勉说的。
所以,他们的重逢才出现了些偏差,“我一想到我认识的那个嘉勉走投无路地去鬼门关闯了一遭,不是我拉她回来的,就什么心气都没有了。”
“她早该告诉我的。她没有。”
“现在我明白了,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嘴巴比骨头硬。”
周轸讲着讲着,英文变成了中文,主厨先生一句没听懂。没所谓,他原本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周先生落座,知会他们,可以上甜品了。
酒酿和圆子都是周轸要陈云单独准备的。
眼下,他左撇子格外利索地把他的一份牛排切完,与倪嘉勉交换,他叫她吃,吃完他这一盘也给她。
嘉勉愣在那里,一时间,好像回到那年跟他到他外婆那里,他们一齐饿肚子吃热食,周轸也是这样,一味填鸭般地喂她。
嘉勉搁下右手上的刀,只用叉子一块块往嘴边送肉吃,敛声静气地嚼着肉,也问他,“今天没有蛋糕?”
“没有,反正你也并不喜欢吃那些。”
“我可以许愿。”
“你直接告诉我,更容易实现点。”周轸在用火腿拼盘里的盐渍橄榄佐酒。
“仪式感。”嘉勉抱怨的口气更像撒娇。
周轸嘴里衔着一颗橄榄核,什么味道都被他咂摸尽了,他恁是不吐出来,少时,他托腮回她,“不是只有女人才能享受仪式感的。”
直到嘉勉吃完餐盘上的肉,她饮一口酒,坦然地问他,“那时候,我如果联系你,你会飞回来嘛?”
“会。”周轸不假思索的答案。
“一只猫而已,你去没头没脑地找什么!”
嘉勉点头,“后来工作的时候,小区里有流浪猫,我把猫粮买了托给物业,都没敢上前去了。”
“我再也不会养猫了,它走,实在太难过了。”
牵扯出爸爸的离开,一并满满当当塞满了她的心。
“周轸,那时的你在干什么?”
“在新加坡。偶尔回国来。”那时的周轸是最最薄性的时候,他的心思从不在爱情上,他应付别人也只要别人应付他。
他甚至不敢想,倘若嘉勉当真联系他,彼时,他在干什么?多潦草地结束,多仓促地回国。
以及,时间遂他心愿了,他还能不能和今日的倪嘉勉以夫妻的身份坐在这里,替她庆生,以她最中意的方式,安静安心。
酒酿圆子是陈云在桐城那头买的,放在这里的法料店加工,着实不伦不类。
嘉勉说,倘若跟别人一起来,他们这样坚持,她会觉得社死的。
但是,周轸干出这事来,一点不荒唐。
包间里烧着壁炉,周轸让她慢些吃,我们待到零点再走。
“因为你包场到零点?”
“嗯。”周轸可有可无地答,偶尔还回几条短信。
他替她端着碗,二人盘腿坐在壁炉边,这样复古的壁炉在市中心这一带太少了,家里那个嵌入式的电子壁炉,远远不及这样真式的。
烘得人暖洋洋的,要融化一般。
嘉勉说,小时候在乡下宅基地屋宇里时常见到那种锅灶,他们现在教育慈善援助去的乡下还有,冬天缩在锅膛门口烤火,和这样的壁炉异曲同工。
“这是第一个愿望嘛?”周轸问她。
“什么?”
“许愿,别朝蛋糕了,直接告诉我。”周轸说,换个壁炉很简单的事。
嘉勉吃一口热腾腾的酒酿圆子,她是真喜欢吃,且要在冬日里,一汤匙喂进自己嘴里,说话也带着甜丝丝的酒气,“你是已经醉了嘛?”
“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告诉我你有没有醉?”
“这是第二个愿望?”
嘉勉被他气着了,横他一眼。
周轸只笑,再打发她,“没有。我清醒得很。好了,你的第二个愿望达成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