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史明扶着她站起来。
赖正天挨谭史明那一下打,左脸已经肿得很高,嘴角在流血。
他已经精疲力尽,吃力地抬起脖子,眼里带着冰冷的凶狠,瞪向周瑾。
周瑾抚上疼痛的喉咙,声音哑得不成样:“你现在就是个废物,打不过男人,连女人你也打不过。”
赖正天“噗”地一口,将嘴里的血沫吐出来,没有说话。
“我相信,你不是杀害关灵的凶手,你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本事。”
赖正天听后,五官戾气十足,脸上每块肌肉仿佛都在暴怒下轻微颤抖。他咬紧后槽牙,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周瑾一样,直直地盯着她。
“说,”周瑾在心里小声催促,“一定要说出来。”
气氛绷紧,长久的僵持似乎将这狭小的审讯室凝结成冰。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冰突然裂了,裂在赖正天几不可闻地笑声中。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血牙。
“跟我玩激将法?”
他浑身的肌肉放松下来,瘫在椅子里,整个人就是块刀枪不入的滚刀肉:“警官,你们都看到了,我就是个残废,真没本事去杀人的。”
“…………”
周瑾原本提到嗓子里的那口气,忽然沉了回去。僵硬的空气中,赖正天轻松无谓的模样,让周瑾的颓丧与挫败几乎无所遁形。
周瑾快步走出审讯室。
在走廊里,她手掌抵着发汗的前额,闭上眼,恼火地咬了下牙。
谭史明也很快从审讯室出来。
他看见周瑾,右手臂横靠在墙上,脸埋在手臂里,一言不发,仿佛沮丧得要命。
谭史明低声训斥:“你太冲动了。”
周瑾斜过头看他,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眼眶微微发着红,隐泛着泪光。
面对谭史明的教训,周瑾无话可说,承认错误:“我以为能逼他开口。”
“一个能搞到警枪的人,你以为是什么小角色?行了,我们查案,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过,又不是第一次,跟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算什么样子!”
谭史明让她立正站好。
周瑾照做。她脖子的皮肤白皙,而掐痕淤着血,狰狞可怖。
谭史明叹了口气,说:“周瑾,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这件案子背后没有‘8·17’,你会这么着急吗?”
周瑾抿唇。她心中的天平,早已经在慢慢倾斜,她有答案。
“对不起,师父。”
谭史明:“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道歉的,不过你需要冷静一下了。”他指了指周瑾的脖子,“自己去医务室。”
周瑾:“是。”
周瑾脖子上的伤看着恐怖,但没有大事,简单处理完,她就离开了医务室。
赖正天已经完全不肯开口了,铜墙铁壁似的,别想从他身上找到任何破绽。
没多久,红蓝交相辉映的警车开进了大院,小赵他们带着一个男人回到重案组。
小赵一进来,就闻见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泡面香味,肚子马上咕咕叫起来。
他说:“哪个让我先吃口饭?我们追这老司机一路追上海济高速,比跑跑卡丁车还刺激,现在饿得都快晕了。”
于丹笑,递给他一桶泡面,嗔道:“怎么不贫死你!”
原本他们就想找这名司机了解一下关灵的情况,没想到这司机载客是无牌运营,他自己心虚,以为警察是来抓他的,开上车就往外地跑。
他跑,小赵带着人就追,联系高速路出口设卡拦截,终于在快下高速的时候,将他的车逼停。
在带司机回警局的路上,他们已经简单问了问当晚的情况。
据司机交代,7月23日晚上,他确实按照约定时间,开车到通河岸接一名女性乘客。
不过预约车的人,并不是乘客本人。
小赵让司机看了看赖正天的照片,问:“那是不是他联系得你?”
司机摇头说:“不是这个人,是一个年轻的小孩。”
“你见过他?”
“见过。”司机说,“那天晚上我一直等,没等到那位乘客,就打电话联系约车的人。他当时就在附近,过来把行李箱拎下车,说他姐姐不走了。那人挺年轻的,像高中生。”
“如果让你再见他一次,你能认出来吗?”
“能。他小子一头黄毛,好认。”
今天侦查员去凤凰火酒吧,将很多跟赖正天关系密切的人带回了警局。
谭史明一听说这个消息后,马上安排辨认工作。
周瑾来到辨认室。
司机正在指认,一排又一排的人进来又出去。
终于到了第四组人,司机抬手指了指,说:“等等。左边第一个。”
“再好好看,你确定?”
那是一个极其瘦弱的男生,一头凌乱粗糙的黄头发,刘海快遮住眼睛。好像刚跟人打过架,脸上还挂着彩,唇略微抿着,看上去很叛逆。
司机定了定眼睛,然后再次点点头:“不会错,就是他。”
周瑾越过人群,看向司机指认出得那个男生。
黄头发,稚嫩的脸,眼皮还肿了一只。
周瑾认得他。
在凤凰火的酒吧,他拖着浑身的痛,一瘸一拐往厕所外跑,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可你多管闲事,谁让你多管闲事……」
那天在蒋诚眼前,差点被砍掉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