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是江寒声为“8·17”劫枪案付出的代价,他为她做得每一件事都有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她还想起蒋诚。
想到在匡山救出他时,他浑身是伤,一见到她,却还在冲她不正经地笑;想到去古华监狱调查,听人说他背上有一条七八寸的伤口;想到他五年过着不见天光的日子,回来以后还要接受审讯时,那种痛苦的眼神;想到他去匡山制毒工厂,满眼绝望地对她说“如果不亲手报这个仇,不去赎罪,我死也不甘心”……
还有她哥哥,周川。
一直以来,他们所有人都将她保护得很好很好,好得让她痛苦,让她一想起来,就想流泪。
周瑾在虚影中,望见江寒声和蒋诚一起丢下了枪,朝戚严举起双手。
周瑾嘶声说着:“不许放下枪!”
别再担心她了,别再做出任何妥协,别再为她再受一点伤害,别再,别再——
持续的耳鸣突然消失,如从梦中惊醒,周瑾狠狠喘了一口气。
她咬着牙,片刻后,用只有戚严能听得到的声音,沙哑着说:“戚严,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是来给你当人质的……”
她悄悄握住腰间的登山绳,面对已经濒临癫狂的戚严,忽地笑了笑,她说:“我来,替我哥哥报仇!”
周瑾脚下突然发力,后背猛然推压向戚严,戚严没料到周瑾突然发疯,脚步下意识连连后退。
身后,天台的围墙不过一米之高!
所有人,甚至包括蒋诚,在这一刹那间都陷入惊惧。
蒋诚瞳孔紧缩到颤抖,想,她做什么?她在做什么!
戚严忽然发觉出周瑾的意图,反手要用匕首割断登山绳,却已来不及,又猛又狠的下坠力将他拽出围墙,整个人往后一掀。
就在所有人僵住的这一瞬间,江寒声的身影如同一阵凌冽的夜风,呼啸着掠过,没有一丝犹豫,紧跟着周瑾跳了下去!
不必思考,也不必恐惧,风去追逐想要到的地方,只是出于本能。
蒋诚在余风中怔了怔,接连听到“扑通、扑通、扑通”震荡的水响,才回神,立刻冲向天台的边缘。
夜里,朦胧的月色铺下,波光粼粼。
蒋诚手指掠过满是冷汗的额头,拨开碎发,让自己将那水光看得更加清楚。
水从四面八方淹过来,汹涌地吞噬着周瑾的意识,她的五感都被水流剥夺了,眼前全是窒息的黑暗。
她身体往下沉,往下沉。
很冷,冷得刺骨。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早就坠在无边无际的深渊当中,五年,或许,就要算六年了……
这样长的噩梦就要结束了。
周瑾疲累到极点,渐渐的,连冷也感觉不到了,所有的知觉都随着力量在一点一点流失。
跟卸下千斤重负一般,她闭着眼,任由自己往下沉。
就当周瑾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从黑暗的水流中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迅速解开她腰上的绳子。
周瑾有片刻的清醒,感觉到自己像是被谁抱住,手托住她的腰,将她从无尽的下坠中捞了起来。
紧接着,冰冷的唇贴在她的唇上。
熟悉的身体,熟悉的气息,在汹涌的冰冷中,江寒声的一切似乎都在与她相融。
周瑾本能地攀上他的手臂,在这生死一线间,连仓促的渡气都似亲吻般浪漫,相濡以沫,最极致的浪漫。
她想,哪怕下一刻死了,她都不会觉得还有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