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远嘿嘿笑道:“吃饱了,可谁叫大姐你做的这个蛋卷这么香,惹得人吃了还想吃。”方采蘩嗔道:“能不香吗?鸡蛋本来就香,里头还裹上那么多五花肉。可是再好吃也不能多吃,当心积食涨得你肚子疼。”
方志远做了个鬼脸:“不会的,我跑两下肚子就消了。其实二姐比我还吃得多,她个馋嘴的,居然还好意思跟我抢这几个剩下的,我只好躲到这里来吃。”
见弟弟明明吃得打嗝了还在往嘴里塞,方采蘩不由道:“真的就那么好吃吗?我除了做的时候和娘分着尝了一口外,此后再没朝这个伸过筷子了。”
方志远回想了一下才发觉确实是这样。大姐辛辛苦苦地做出蛋卷来,临了她自己却没吃上一个,方志远不好意思了,将手中剩下的两个蛋卷往方采蘩跟前一伸:“那大姐这两个给你吃。”
方采蘩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吃。没看到我正搓衣服呢,弄得两手油不好。”方志远坚持:“我吃不下了,就这么两个带回去也麻烦。大姐你就吃了吧,不然不是浪费了。”
方采蘩道:“我吃饱了,根本不想吃,你还是拿回去给你二姐吃,她也很喜欢吃这个啊。”“就不给二姐吃,她都吃多少个了,大姐做的,人家就要大姐吃嘛!”方志远态度坚决。
方采蘩无奈只好同意:“你看那边不是有棵小桐树嘛,你去摘一张桐树叶洗干净了,将这蛋卷放在上头,回头我洗好衣裳再吃。”
方志远依言摘了桐树叶洗净,正要将其裹住蛋卷放在方采蘩身边的大石上,却听得岸上方采菱在喊:“远哥儿,你在哪儿,娘要带我们去下头人家摘葡萄了,快回家了,不然我们就走了不等你了。”
“来了来了,等等我!”方志远将裹着蛋卷的桐树叶子往方采蘩身边一放,撒腿就跑。结果踢到一块石头,差点没摔进水里。方采蘩见状吓了一跳,忙道:“慢点远哥儿,娘会等你的,别听你二姐瞎说!”
“知道,大姐你赶紧洗好了回家咱们赏月,吃月饼吃葡萄。”方志远回身冲方采蘩摆摆手,一溜烟地跑远了。
和锦人中秋赏月有两样东西是必备的,那就是月饼和葡萄。月饼乡下人家不会自己做,一般是去城里点心铺子买。葡萄嘛村里过半人家的院子里都搭得有葡萄架,中秋时分正好葡萄成熟,倒是不愁这东西。
郭老黑家老早就喊胡氏带着孩子去自家摘葡萄吃,胡氏自然是推拒了。胡氏的一个远房表兄家里有两个葡萄架,每年中秋节的时候都会招呼她带着孩子们去自家摘葡萄。摘葡萄是方采菱和方志远最喜欢做的事,打死也不愿错过的。
看着弟弟兔子样的很快蹿没影了,方采蘩叹息着摇了摇头,回身开始清洗衣裳。
衣裳快要清好的时候,对岸脚步声响起,却是陆骥来了。方采蘩抬头冲他笑了笑,道:“赶鸭子来了啊。”陆骥点头慢慢走近蹲下。方采蘩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又见陆骥脸有些红,不由道:“陆骥你喝酒了吧。”
陆骥惊道:“你怎么知道?”方采蘩道:“自然是闻到了酒气,还有你的脸也红了,你不会是喝醉了吧。”陆骥忙道:“我不过喝了两盅而已,哪里就醉了。我喝酒爱上脸,喝几口都要脸红的。”
“我身上酒气真有这么大啊。咦,什么东西这么香?”陆骥边说边吸鼻子。此时放在方采蘩身边的桐树叶子已经散开,露出了里头的蛋卷。方采蘩指着那蛋卷道:“是我做的蛋卷香。”
陆骥指着蛋卷道:“这是菜肴吗?蘩姐儿你洗衣裳怎么还带着这东西来吃啊。”“才不是我带来的。”方采蘩忙笑着解释了一通。“果真有这么好吃?”陆骥有些不信。方采蘩下巴一扬,做自傲状道:“本姑娘精心做的东西,能不好吃吗?”
陆骥呵呵地笑,眼睛却盯着那蛋卷猛瞧。方采蘩索性将那东西递过去道:“不信尝尝看,很香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陆骥二话不说接过桐树叶子,拈起两个蛋卷就开吃。
这家伙一开始还斯斯文文地咬了两口,后来干脆塞了满嘴,鼓着腮帮子大嚼了起来。这货这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呢。陆骥这胡吃海塞的劲头直接让方采蘩看呆了,心道这般粗鲁的吃法若是叫老娘看到,非得又要念叨‘有其母必有其子’了。
陆骥才不管自己的吃相雅不雅观,几口将蛋卷咽下去之后,忙不迭地称赞起来:“太好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菜,蘩姐儿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自己做的菜吃过的人都说好,这成就感真是叫人心头畅快啊,方采蘩骄傲地哼了一声:“知道什么叫美味佳肴吗?本姑娘做的这个就是!”
☆、第35章 愿望
陆骥砸吧了一下嘴做回味状,然后笑道:“对,确实当得起美味佳肴。”
陆骥此刻作古正经附和自己的样子,跟他平日的高冷面瘫反差实在是太大,方采蘩不由噗嗤笑出了声,打趣道:“哟,还确实当得起,似乎他这辈子品尝过许多名菜样的。”
陆骥想到自家老娘那稀烂的厨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说老实话,我娘那样子根本不叫炒菜,叫煮菜还差不多。她是无论炒什么菜,油熬好菜下锅翻两锅铲之后,跟着就是‘刺啦’一瓢水下去,煮上一通后尝尝,熟了放盐然后就铲起来了。”
陆骥一边嘴上埋汰自家老娘一边手上学她炒菜的动作,把个方采蘩逗得咯咯直笑,笑完感叹道:“陆骥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在迷惑,你说你娘炒那菜这般难吃,偏偏将你们兄妹几个养得这般健壮。你看你们家除了陆骁身子稍微单薄点儿,余下的谁瞧着不是身上显肉。嗯,也不对,你这叫健硕。你再看我们家,那就没一个不瘦的。我们家远哥儿明明比你妹子大些,可他两个站一起,你妹子肉乎乎地可爱极了,我弟弟却是瘦精精地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陆骥点头:“倒也是。不过我还是羡慕你们家,你看你娘炒菜就不错了,你就更厉害。哎,若是你能去我们家帮着做饭我们就有口福了。”
其实陆骥这话说得极不妥当,可方采蘩根本没意识到,一直微笑着看着他,陆骥强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继续道:“蘩姐儿你跟我说说你们家这次过中秋都炒了那些菜。”
方采蘩举起手指头,一样样地点给他听。“这么多啊,这也太多了吧。”陆骥听到方采蘩一气儿报出八个菜名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而且还样样都好吃,想起来都叫人流口水。”陆骥说完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方采蘩好笑道:“过节本就该丰盛一些,再加上家里又来了客人。我娘本来还想买条鱼再杀只鸡的,还是想着人少吃不完才算了的。”
陆骥叹了口气:“我们家,好不容易过节炒了两个荤菜,猪肉和鸭肉。可是我娘和了好些辣椒一通乱炖,结果辣得厉害,我们几个大人倒吃得下。可怜骐姐儿年小,辣得眼泪鼻涕直流,吃了几口就发脾气不吃了,最后只好又给她做了个蛋汤才哄着她吃完了饭。你看我娘做事就是这么粗枝大叶地,跟你娘比差远了。”
“你娘虽然做这些事儿不行,可她别的方面比我娘强呀,单是力气大这一点就是我娘比不上的。你看上回端午节若是我娘有你娘那样的本事,哪里会不敢带远哥儿去看龙船啊。”关于于寡妇的这些奇葩事,自家老娘可是常挂在嘴上嘲讽的,方采蘩哪能不清楚,不过当着陆骥她不光不能附和,还要寻找于寡妇的优点来劝解陆骥。
陆骥点头:“是呀,你说若是咱们两家还是跟之前一样,大家相互帮衬着多好。你弟弟哪里会看不成龙船;我们家的中秋菜肴有你指点着,也不至于吃得我妹妹眼泪直流。两家住的这么近,偏弄得仇敌一般,想起来都叫人难受。咱们两家再不能这样下去了,蘩姐儿,不如咱们两个想想法子,让两个娘和好吧。”
方采蘩闷闷地道:“你当我不想,问题是她们两个都是好强的性子,谁肯向谁先服软?明明上回我娘带我们上你家道谢是个好契机,谁知道最后弄成那样子。”
陆骥道:“只要咱们肯想法子,这事肯定能办成的。不如往后我让骐姐儿上你们铺子去寻你玩,慢慢试探着你娘好不好?”
方采蘩眼睛一亮,老娘那人虽然嘴巴子不饶人,但心地善良,尤其是对小孩子更容易心软,陆骐上门她不可能摆冷脸。温水煮青蛙,这法子可行。既然祖母和老爹已经下定决心要送明氏走了,自家离开和锦的时间也不会远了,在离开之前两家和好,怎么样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见方采蘩点头同意,陆骥很是高兴,话题也就转到他最关心的事情上来了。他问方采蘩:“我昨晚来赶鸭子的时候,你已经将鸭子赶上岸了,我看到一个婆子跟在你身后,那是郭家洼哪一家的婆子寻你有事吗?”
方采蘩摇头:“不是,那是张妈妈,不是郭家洼的人。”“哦,不是啊,那是什么人,你家的亲戚吗?”陆骥状似随口问道。
张妈妈和老牛头是自家的下人,可不是亲戚,然而老爹还活着,老娘并不是真正的寡妇,事牵自家那一堆破烂狗血事,方采蘩不好跟陆骥明说,沉吟了一下道:“算是亲戚吧。”
陆骥皱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意思呢?见陆骥满脸疑惑,方采蘩忙半真半假地解释:“你也知道我们家不是和锦本地人,张妈妈家之前,……是我们家的……邻居,我年幼的时候,我们家请她照看过我几年。后来我娘,呃,我是说我爹爹……然后我娘伤心就离开了家乡,带着我们姐弟来到和锦谋生。这不张妈妈一直挂牵着我,我娘就捎信去请他老两口来和锦过中秋节。”
方采蘩说到自家老子的时候,故意停了一下然后跳过,陆骥自动理解成她不忍心说父亲去世这样的伤心事,丝毫都不疑心。心想原来那婆子是方家的老熟人,根本不是什么县太爷娘子介绍来的人。人家小时候还带过方采蘩,难怪对她这般疼爱殷勤。
陆骥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日看到的情形,觉得都对得上,心头大石瞬间落了地,笑眯眯地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位张妈妈待你还真是情意深重啊。”
眼前少年的神色似乎突然变了,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出一种欢欣鼓舞的气息,方采蘩暗自诧异,自己不过告诉他张妈妈的事情而已,没提到别的什么高兴的事情啊,怎么这家伙笑得这么开心。她心里一边嘀咕一边点头:“是啊,她委实很疼我。”
陆骥心头高兴之下,顺手抓起一块石头往水里一丢,他腕力足施劲又巧,石头在水面上连着飘,一直飘到岸边才沉入水中。方采蘩看着眼红手痒,也捡了一块石头来丢,无奈她丢的石头一下就沉入水底,一次都没飘成。
“你那法子不对,不是这样丢的,你看,要这样斜平着甩出去。”陆骥好笑地捡了石头示范给她看。方采蘩依样画葫芦,然而还是不行。陆骥急了,抓起她的手道:“你要这样,手指和手腕一起发力。”少年说完,握住方采蘩的手轻轻一动,石头飞了出去,在水面上轻盈地跳动着。
“呃,这下我似乎掌握了一些门道。我再试一次。”虽然以前都被少年握住脚穿过鞋子,可此刻被少年温热的大手握着手把手的教着,两个人贴身而站气息相闻,方采蘩还是觉得尴尬,忙借着蹲身捡石头将手挣了出来。
捡了一块石头照着陆骥教的法子丢了出去,这次那石头还是只勉强飘了一下就沉了,方采蘩不禁越加羞窘。“嗯,果然会了,这个很简单的。你那么聪明,自然是一点就透。”陆骥倒是神情自然地夸赞,脸虽然红着,可人家那是喝了酒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