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婴儿被放在方采蘩身边,大概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这会子很是安静。许是饿了,小嘴巴一直追逐着母亲的手指。
因为要商量其他事情,胡氏被于氏拉出去说话了。趁着屋内没有别人,方采蘩忙对陆骥道:“快,扶我起来。”
陆骥吓了一跳,道:“你是要小解吗?别动,我抱你去。”
方采蘩摇头:“不是,我想自己亲自给儿子喂奶,可我娘和婆婆都不让。孩子似乎是饿了,正好趁着奶娘还没被叫进来,我先试着给孩子喂一喂。”
陆骥皱眉:“不行,你身子还虚着,咱们又不是请不起奶娘,何必劳累自己。”
方采蘩正色道:“孩子是我自己生的,作为他的母亲我哺乳他天经地义,怎么能叫劳累呢?况且初乳有多珍贵对孩子有多好你知道不?再说了自己喂养长大的孩子才会跟我亲。快,别耽搁了,回头婆婆和我娘就回来了!”
什么初乳珍贵之类的话陆骥哪能明白,但见方采蘩急得直喘粗气,陆骥哪忍心再违拗她的意思,心想就让她喂一次吧。于是轻轻抱起妻子,让她靠在枕头上,又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将儿子放进她臂弯里。
方采蘩才刚擦洗过身子,浑身清爽干净,撩起衣襟就能喂孩子。吃奶是孩子的本能,小家伙一含住就自发地吸了起来,吸了一阵却没吸到什么,小家伙不满地哼哼起来。
陆骥见状正中下怀,忙道:“别折腾了,娘子你八成是没奶,还是叫奶娘喂他吧。”“胡说八道,我都觉着涨涨地,怎么会没有。”方采蘩一边不满地反驳一边伸手揉着,忍着辣疼继续让孩子吸。吸着吸着孩子就吸到了。
方采蘩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孩子汗湿的额头,感叹道:“难怪人家都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初生的婴儿吃第一口奶还真是要花大力气。看把我儿子给累得。”
看着儿子小嘴一动一动地,窝在妻子怀里吃得很满足的样子,陆骥心里软成了一滩水。这可是自己和妻子的骨血,这么小小的人儿,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就交到陌生的奶娘手里,确实想着心里难以踏实。蘩姐儿喜欢自己喂就随她吧,大不了晚上自己多照应着她娘俩一些。
等两个当娘的商量好事情,打算喊奶娘进来的时候,孩子已然快吃饱要睡着了。两个大人看到方采蘩在亲自哺乳孩子,连说胡闹,胡氏怪方采蘩太任性,于氏则骂陆骥不知道阻止方采蘩。
面对两位老娘不快的眼神,方采蘩没力气争辩,就说自己乏得很,吃完东西就要歇着了。张婆子端来了汤鸡蛋,方采蘩吃完使眼色让陆骥自己去说服长辈,自己却躺下睡了。
三个人怕打搅方采蘩母子歇息,退到西次间来讨论这事。两位长辈苦口婆心劝说陆骥,让他站在自己这一边说服方采蘩。说自己哺乳孩子太辛苦,大晚上的要喂几次,再加上换尿布什么的一折腾方采蘩别想睡个安稳觉。
陆骥搬出方采蘩的理由,又说了自己的感受。两个妇人也不是天生的贵妇,想着自己当初没下人伺候也将娃带大了,小一辈的考量也有道理,就没再坚持了。
醒来后的方采蘩听到丈夫说服了两家的娘,帮儿子争取到了喝亲娘奶的权利,高兴地点着儿子的小脑袋瓜子,笑道:“宝贝儿,还是你爹爹厉害,一出马就搞定你外祖母和祖母两个老顽固。”
莫家三口从陆家回来后,莫澍立马召开了家庭会议,会议的中心议题是:说服方修文两口子,同意将闺女今年下半年就嫁到莫家来。显然,方采蘩一举得男,陆仪和于氏瞬间荣升了祖父祖母级别,让莫澍眼红了,心急了。
锦绣郡主听完丈夫的如意算盘,皱眉道:“亲家早就说过要将菱姐儿养到年满十七才让她嫁人,即便到今年腊月间,菱姐儿也不到十七岁,人家能答应啊。”
莫澍道:“他们家不答应,咱们就磨得他们答应。嗯,还要拉上陆家人帮忙。从明日开始在,咱们一家三口兵分三路,我和陆大哥就负责说服亲家公,你和大嫂就负责亲家母,至于骁哥儿,你得多多在菱姐儿跟前念叨说你想尽快成亲,让她帮着你在她爹娘跟前说话。”
丈夫的吩咐,锦绣郡主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听从,莫骁却满头黑线,说哪有让姑娘家在自己父母跟前说自己想早点嫁人的道理,那样的话自己可说不出口。
莫澍眼珠子一瞪,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难为情地,你就扮可怜,就说我和你母亲都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对你缺乏关心,你的日子过得很恓惶,心头不好受的时候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姑娘家心软,你这么说菱姐儿肯定会同意尽早嫁过来。她自己同意了,亲家那里就好说一些。”
“对对对,骁哥儿你就说我没生养过,不是你的亲娘,在娘家又是受宠长大的,根本没有什么长辈的慈爱风范,你觉得自己在家中没感觉到什么温暖。只要能打动了菱姐儿,怎么说都行。方家和陆家都是自己人,不会到处乱说,你这样说也不会损坏我的名声。”锦绣郡主忙不迭地附和着丈夫的话。
莫骁彻底无语,自家老子行事荒唐他是一早就明白的,不想这坏习气如今居然传染给了继母,看着两个说话一个比一个不着调的大人,莫骁深切地认识到自己还真得尽快将菱姐儿娶进门。这个家确实需要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来掌管了。
陆家的长孙由其祖父和外祖父共同斟酌,最后取命陆铭。铭哥儿的满月宴办得很隆重,登门道贺的达官贵人很多,连宫里的皇上都派了内侍来道贺,还赐了东西。
诚意伯夫人赵紫槿也来了。一直跟她作对的继女王兰倒了霉,如今在府中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敢掀什么风浪,诚意伯的两个妾室也老实了,整个伯府的管家大权终于被她牢牢攥在手里。这阵子赵紫槿的日子因为过得舒心,整个人透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劲儿。
一来到陆家,她就兴致勃勃地和大家打着招呼,最后更是拉着孙玉琴说个不休。如今方采蘩也一举得男,潭阳来的几个相熟的同伴,大家都生下了儿子,唯独赵紫槿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孙玉琴是个实在人,忍不住悄悄问她可有好消息了。
赵紫槿摇头,说自己又换了一个郎中的方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奏效。又说即便自己不能生,诚意伯原配所生的儿子,一直跟自己亲,自己好生待他,这孩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她也不担心将来的日子。
话是这么说,可不是赵紫槿自己生的孩子,终究还是隔了一层,更何况那孩子又是王兰的胞弟,长大后若是受了王兰的撺掇对付起赵紫槿来,赵紫槿哭都没地方哭去。不过这样的话孙玉琴不好说出,只是微笑着点头附和着赵紫槿。
莫家人的水磨工夫奏了效,方修文夫妇松口答应,今年腊月间就将方采菱嫁到莫家去。于是莫方两家开始忙碌起来,女方忙着准备嫁妆,男方忙着装修院子以及新房。
横竖不缺银子,明明莫骁那院子搬进来之前才装修过的,可锦绣郡主又让人往贵重奢华风格里倒腾了一通,家具也都换了,一溜地红花梨木。
因为要给妹子置办家具当参谋,方采蘩成日里往娘家跑。铭哥儿是她亲自哺乳,她去方家自然也要带着孩子过去。一来二去地于氏不干了,宝贝孙子老是在方家,她这个祖母想抱都抱不着。
忍不下去的她勒令方采蘩将铭哥儿留在家中,孩子饿了再让人抱过去喂奶。孩子有亲祖母照看着,方采蘩很放心,一下就同意了。可是连续几次,胡氏又不高兴了,最终两个停战多年的妇人为着这事,大吵了一架,双方都扬言不想搭理对方。
长辈吵嘴,小辈只能劝慰和稀泥。陆骥不好说岳母,自然是指责老娘不对。方采蘩不好帮着老娘,只能劝婆婆别跟老娘一般见识。
最后的画面是胡氏拉着陆骥的手,眼泪汪汪地道:“我的儿,还是你明事理。蘩姐儿还真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了,就知道帮着她婆婆。”
于氏则拉着方采蘩的手,愤然道:“好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场,关键时刻我算是看出来了,骥哥儿就是个白眼狼,就知道讨好他岳母,心里头一点都没我这个亲娘。”
弄得陆骥和方采蘩哭笑不得。好在两人的别扭劲儿没维持多久,因为腊月眼看着就要到了,莫骁和方采菱的婚期临近,两个妇人需要商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于是她们顺理成章地又和好了。
腊月初六,方采菱出嫁。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照之下,一对新人握手相对,四目相望之际,忍不住齐齐笑出了声。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回想起了当年和锦金竹溪边针锋相对见面就掐的日子,谁知道如今两人如今居然成了夫妻,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啊!
正月完,陆骐要跟着生母姜妍去辽东,即便再不舍,于氏也只能含泪相送闺女远行。她实在是找不出理由阻止,因为至今为止陆骐的亲老子保国公世子还没见过她,人家至亲骨肉,自家有什么立场阻挠人家父女团圆。
陆骐悄悄送了方志远一个荷包一个香囊,眼泪汪汪地说自己也不知道要过几年才能回来,让方志远在学里好生念书,不要忘了自己这个好朋友。方志远重重点头说自己会一直记挂着她的,说辽东那地方很冷,骐姐儿你可要保重身子。
陆骐的马车渐行渐远,陆方莫家的人怅然挥手,于氏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已。疼爱了多年的妹子就这么离开了自己的视线,陆骥和莫骁也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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