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点头,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转念一想,这孩子暗中心许君霓,好像也正常。
她英气逼人,机敏皎洁,面目慧美,性子爽快活泼,且又有一门十分拿得出手的本领,自然是讨人喜欢的。不过这星流比君霓可小太多,凭自己对她的了解,这份青涩的心意估计也不会收到她的回复了。
“不过······好像其他长老前辈,都不太喜欢君霓师姐。好像是因为君霓师姐的娘,以及先前的一位唐门弟子什么事情的关系。”
他心中忽黯,想起了前几日那晚上,棋云塔月幕下的她。断魂伤肠的往事,染得一身哀伤。
“但是呢,我觉得。”星流话锋又转:“我觉得君霓师姐挺好的。也不像是会做出那些事情的人。再说了,君霓师姐的娘的事儿,怎么能怪罪到师姐的身上呢?”
秦蔚澜听到他这么说,无人察觉地苦笑一声。
“这样。你帮我个忙,我便不向我师父告发,说你对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星流看着这脓疱脸男人,不知道他又打着什么主意。
“替我多关注些唐承霄。”
终于,最后一项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近身比试,也是两年前新开的考核项,无他,就是唐门以往太不重视这一块,因此就从这两批弟子开始,专门派了老师教导训练。
君霓对此决定是深表赞同,唯一不太赞同的,就是这近身攻术的老师,是一直看不顺眼的唐敏罢了。
以往大家都还是弟子时,唐敏各项考核就十分均衡,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没有开授近身的时候,她就十分讨巧地寻了其他老师,私下学习了一些近身功夫。
而这次回到唐家堡,知道了唐奶奶安排唐敏作为这一门的老师,这就让她十分惊讶。唐门弟子众多,一定也能找到比唐敏好的人。
目光渐渐积聚到擂台上时,旁边的唐敏神色看起来十分闲暇,一点也不如君霓之前的担忧。
她脸生的短,双颊边的碎发也多。远远看去,像个发黄的杏子,表情永远都带着一丝乖张。她注意到了君霓的目光,回以一个不屑的冷笑。
这门考核,即弟子与弟子间的一对一切磋对抗。随机二人在比武台上,每人可以选择一样未开刃的武器,也可赤手空拳,由旁边的裁判监督,一旦裁判的锣声响起,比赛就结束。最后通过综合的比分排名次等级。
星流先上场,连胜了好几名弟子。他选的武器是轻制的铜斧,招式十分利落,舞起来也不累赘。一下子胜了两三名,想必是更加增加了他的信心。但是谁知道,在下一局,星流却是败给了晴仙的短剑。
接下来是晴仙对阵唐珺。这唐珺虽说是个女孩子,可是不管是轻功还是射弩,表现的十分可圈可点。
君霓十分期待她的表现。她选了长水袖作为武器。长水袖原本乃舞蹈装束,用于武斗不过是近十来年的事情。其特点就是以柔克刚,灵活多变,且异常柔软,很适合女子使用。
长长的水袖缠上了晴仙的短剑,一收,便被牢牢地控制住。这晴仙为了摆脱桎梏,暗运轻功,袭到她的面前,原本是打算以头抢之,估计是忘了这唐珺是个女孩儿,对方一愣,双颊熨霞。
就在这一瞬间,是唐珺更快动作,后退了一步,给了个不轻不重的飞踹,水袖一甩,晴仙的短剑被缴,同时也飞出去老远。
锣声响起,旁边围观的群众呼声叫好,评审席的诸位长老们也纷纷点头,想必她应该能拿到个很不错的分数。
“她习的不是水袖正常的招式。”这秦蔚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了君霓的身边,冷不伶仃开口道。
“管她什么招式呢。能赢便是了。”君霓一边鼓掌,一边扭头对他说:“可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秦蔚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二人在人群之中,也不好说的太多:“回去再说”他道。
唐珺又赢了两局,惹得场下候战的男孩子们议论纷纷。而女孩子们自然是高兴,俏笑着要唐珺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唐珺接下来的对手,是承宵。出乎意料地,他没有选择任何武器,而是赤手空拳地上了台。
不过五招,这唐珺便站了下风。没有靠特别高深的招式,或者是眼花缭乱的攻击,而是以极高的反应能力,在短时间内消耗了唐珺的攻击,抓准机会,在唐珺露出破绽之时,飞突至唐珺的身侧,拽下了唐珺的水袖。
锣声响起,是承宵获胜。但是场下哗然一片。这一场赢的好像有点不是那么回事儿。这近身武斗,自然是要双方招式上的比试,而不是防守。承宵胜,但是全程几乎没有怎么施展技能,自然是不好判定评分的。
诸位长老与裁判们自然便是在交头讨论着,围观的人在起哄:“哎嘿,这叫个什么回事嘛”
“对呀”
“再比一局!再比一局!”
君霓的心中自然也是五味陈杂,不知作何感想。看着唐敏与唐珺说了些什么,唐珺一脸委屈的样子,而后唐敏又凑到了唐奶奶旁边耳语······几番决策,最后是裁判走上台来,清了清嗓子道:
“经长老们共同商定,先前的比试,唐承霄虽不违反规定,但因为没有具体展示近身战斗之能力,因此只决定给予乙等之评判,且要再加赛一局,抽签从刚才已经考核过的弟子中选出一名与之对抗。”
“双方必须得使用武器,或者双方必须都不能使用武器。”末了,裁判还补充了一句。
“嘿。”君霓小声地唤着身边的秦蔚澜:“你看得出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么?”
“他想赢,但是又不想过多展示自己的真实所学。”他缓缓开口道。目及之处,比武台上的唐承霄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宽肩窝着,有些手无足措。
事已至此,君霓便也只能将藏在心中许久的困惑向他道出:“我觉得······我觉得,承宵他给我的感觉,特别像我师兄。”
“你师兄?你的哪位师兄?”
“就是······”她的声音小了些:“替我扛了责罚,被赶出唐门的那位师兄。”
“你还记得······轻功课开始的第一天,他便摔伤了。后来课后我去探望,意外地发现他的肩上,是有旧伤的。我师兄那时候,书库着火,肩也是受了伤······”她说道。
“暂且先不要下定论。也许正好是巧合罢了。”秦蔚澜打断道:“我是觉得他一直有些古怪······”
抽签结束,结果便是先前三胜一负的晴仙,对阵承宵。他们二人都没有选择使用武器。
这一回,便是都要拿出些真凭实学出来。晴仙先声夺人,拳法似林中矫虎,招招冲着要害而去。而承宵依旧是以闪避为主,时不时回以两掌,是依太极中的迂回之术。打了好一会儿,不点水也不带风的样子,看得君霓有点心急。
“不是说了不能再做防守吗?这承宵怎么还是不肯全力以赴?莫非就是铁了心藏着实力?”君霓自言自语。
台上二人约莫过了十来招,晴仙的路数越发狠了,找准了空挡,一拳击中了承宵的胸口,震得他连连后退。
此时晴仙的脸上露一丝与他年纪不符的阴狠,承宵咳了两声,将口中的血硬生生咽了回去,又看面前的晴仙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要扶起他。
台下自然开始议论纷纷,而台上的晴仙用了只有彼此二人能听到的声调,悠悠说了一句:
“熟悉么?这一幕”嘴角的笑容是藏不住的厌恶:“我倒是看看你能忍到几时。”
重新站起来之后,承宵眉头轻蹙,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开势,准备接下他的下一波攻击。
这回晴仙简直是要往死里打似的,拳拳冲着要害而去。承宵闪躲的步子慢了起来,有那么几招,几乎就要触碰到他。
君霓着急了起来,但是台上的裁判没有什么动作,或许是在等着承宵被再一次击倒。身边的秦蔚澜同样双眉紧锁。
在场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但是他却看出来了。这样阴狠的拳法,他曾经见过。拳法之下的招式,如深冬藏在泥土之下的毒蛇,只需要咬上一口,你的灵魂,便就永远属于他了。
几个月前在贺城的悬崖上,曾经遇上的劫走之冉的那群劫匪。其中的一人,就是使得这样的路数。虽然当时那人使得是流星链刃,处在夜幕之中,只有秦蔚澜同他们真正交手过。
没错了。他心想道。
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的晴仙。承霄几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接下来的那一招,想必已经是必杀,直冲他的命门。
也是就在此时,秦蔚澜顺手从身旁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根铜棍,飞身至比武台上,长棍一横,挡在了摔倒在角落的承宵的面前。
“够了。再打下去,他是真的会死的。”丑陋面目下,如银狼般锐敏的眼神,是丝毫不惧一身杀气的晴仙。也就是在这时,裁判的锣声才铛铛来迟,围观的弟子手忙脚乱地将承宵扶了下去。
秦蔚澜这一堵,晴仙才变回他平日嬉嬉笑笑的样子。眼神颇有些歉意,嘴上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看着他一直不太还手,想知道他到底有几斤几两罢了。”
他不再看晴仙一眼,也不曾再说着些什么,在诸位长老的注视中走下台。君霓见到他如此冲动,刚要开口,只听见他薄唇轻启:
“我没有冲动。”秦蔚澜道:“这个唐晴仙,肯定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