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句话,心中自然是极不高兴的。
她先前到访长安时,遇上的铺主店家都没有如此势利,再加上老板娘这身板,方才中气十足的说出那些话,已经引得其他顾客回头侧面,窃窃私语了。
君霓深吸口气:“我是客,你是商,我需要买些什么与你无关吧?你说没有就是了,为何还尖酸刻薄,出言伤人?”
“这长安城里,谁人不知道我这轻罗坊不卖束口裤装么?”老板娘不屑一顾,又上下打量起君霓的打扮:“穿的这身衣服,都不知道是不是偷主人家的呢?”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君霓是气的不行,脑海里飞快盘算着,要让这势利的婆娘吃点亏才成。忽地身后是站了个人,她回头,是陌生的面庞,大概是丢到人群中都不会被发现的长相。
不过那人看她的眼神,却是有些炽热的。
她好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他又易容做什么?君霓给了他眼神,让他别插手管,这边从袖中掏出早上李勉给的银票来:
“这些不知道够不够了?我今日看上了那个,便要买下它。”
她所指得方向,是店里正中心的展示墙,墙上粘了些珊瑚玛瑙之类的摆件,而这些豪华摆件上,挂的是精致的耳坠珠钗一类,想必是做展示类的非卖品,别致罕见自不必说了。
将银票塞到那老板娘手里,等到那婆娘看清楚银票的署名之人,险些没有晕过去。再回神看君霓,她已经纵身跃起,飞身来到那展示墙最高处,取下了上头的一枚发簪,落在地上。
裙摆翻飞,那身姿灵得就像是鱼儿的尾巴,抖落起的水花泡泡,波动了在场看客的眼睛。
“这簪子我看挺好看的,要不送给府上的小桃儿吧!”小桃儿是谁?就是早些时候帮她准备衣裳的王爷府的侍女。
“配对了便是好看,配不对便是不好看。”她环顾了围观的一众长安女流,有惊讶艳羡的,也有恼怒嫉妒的,窃窃私语就更不必说了。
“如我所见,好看与价值无关;至少我知道,势利狭小之人,心眼不太好看就是了。”丢下这句话,剐了那势力老板娘一眼,越过人群走出了店里。
女孩子为什么不能穿劲装?呸!要她这个母蛤蟆管呢?也不瞧瞧她脸上脂粉擦得,就跟猴屁股似的。君霓一边走,一边回想起刚才,心里又把那老板娘喷了个遍。
秦蔚澜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一段,这才问:“这衣裳谁给你挑的?”
“小桃儿啊!二王爷府上的小桃儿。”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君霓的心像是被羽毛撩过了似的,还是开口问了:“怎么会在那衣裳店碰见你?”
“我途径于此,瞧着里头人声鼎沸,碰巧撞见罢了。”他别过头不看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慌张的很,也不知道他的这番说道她信不信。
其实他赶早早的易容探访长安街市,一是为了调查当年秦家叛国抄家之事,或许能碰见什么意外的线索。不过时隔太久,真要暗中调查还是废了一番气力。
还有一事,自然是替她去打听乌莱的消息了。他是将此事记在了心上的,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打听到个更令他惊讶的消息:他二哥李勉即将迎娶的正妻,不是别人,正是曹敬的独女曹之冉。
之冉回到长安了?那她现在情况可还好?为何转眼间就要嫁入皇家了?他细细琢磨起来,中间太多不解之处。怪不得冯晏后期不曾给他去信了,就连昨夜到了李勉府上,他也不曾主动说起。
疑问太多。
她听见他又是沉默,回头看他,不留神脚一崴,几乎是整个人往前方扑去。幸好秦蔚澜是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可还需要再买一身新的衣服?”秦蔚澜看着她身上层层迭迭的裙衫,他叹了口气。
她丧气地点了点头,跟着秦蔚澜东走西拐,来到了武宁长安总督军需处。门前的守卫将他们二人拦下,秦蔚澜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个腰牌,估计是顺来的,就带着她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秦蔚澜带她去的地方,便是武宁军的军需处。包括武宁将士们的武器、铠甲、衣裳等相关军备,都是由此处发放的。长安这里的就是总处。
他遣了个内务官,让他找来厚束裤、短甲袄、轻靴各两套,又交待挑绛紫一类的低调颜色。等她重新换完衣裳,秦蔚澜脸上的神色才是缓和了一些。
君霓心道,这人还真是,眼光也不赖,挑的尺寸都还正正好好。她摸出那只刚才在街市衣坊买的拿根价值不菲的簪子,递给他:
“唔······这个,这你吧。”
“给我做什么?”
君霓支支吾吾:“你不是给我找了两套衣裳么?那我衣裳也不能白拿呀。”
他眉头一皱,刚想要拒绝,见她把簪子飞快的塞到他手里:
“我先前在那店里也是气头上,才没注意这簪子买的是男子款式的!我一个女子用男人的东西像什么话!你···你就拿着吧!不然拿去当铺当了换钱也行!”
“那你,不送给小桃儿了?”
“她也是个女孩子呀,不一定喜欢这男子款式的饰物呢!”
说完飞快地抱着那套换下来的华服,是走的飞快。
他愣了好一会儿,摊开了手,那只好看的簪子似乎还带着她的温度。说是男子的款式,倒也不全是,以老陈檀木精雕,缀青云纹,还嵌了赤红的玛瑙珠子,其实说男女用皆可,的确是别致又匠心。
他意外地欢喜。欢喜到脸上浮现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的笑容,之后仔仔细细地将这簪子收到衣襟中,紧贴在心口跳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