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傀儡”是他们高一时玩过的一个剧本杀游戏。
那时候还没有《明星大侦探》的综艺带起此类游戏的热潮,却有商家在A城这个小城开了主题店。
梁书阳最喜尝鲜,带着集训队一行人体验。
江露扮演的角色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大小姐苏文月,违背父母安排的联姻婚约,不惜一切代价和自己所爱——落魄家族的三少爷傅克明私奔,因而被父母关在阁楼里。
三少爷傅克明不顾危险,要拯救爱人,做了缜密而周全的营救与出逃计划,但苏文月却在两人约定好私奔的前一天被人离奇杀害。
凶手残忍,作法诡异,苏文月的魂魄被永世困在阁楼里,她无实体,只靠着与傅克明的回忆存在。
相传每到凌晨1点,就会有苏文月凄婉的哭声从阁楼里传出,仔细听歌词,便是她一次次地描述自己被杀害时的情景。
每一句话都暗含线索。
游戏的目标就是要找到杀害苏文月的凶手,才能救出她,让她得以超生。
江露换好旗袍,梳了当时的发型,刚走出来就发现陆谦换了一身西装——他演的是苏文月的未婚夫杨明修。
游戏是沉浸式体验。
剧情的开篇便是苏文月回绝了杨明修的求婚,杨明修站在苏家大厅,“文月,傅家公子并非良人。”
“和我在一起。”
神情认真,眼中饱含说不清的情愫,江露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眼前人是陆谦还是剧本里的角色杨明修。
她撇开眼,心道陆谦未免太入戏,耳朵却不觉泛红。
“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她回想着苏文月的台词,按部就班地念出:“我向往自由,克明是否是我的良人,无需他人评判。”
杨明修摇摇头,也不再强求,只说:“罢了,你会后悔的。”
语气有说不出的笃定。
苏家父母急于攀附杨家使家业更大,挽留杨明修未果,转日便命了下人将苏文月禁足于阁楼,迫她接受杨明修。
剧本杀的精髓在戏剧世界中,找到关键线索、观察发言、推测凶手动机,找到真相。
这个剧本最大的线索便是苏文月的歌声。
苏文月死后,杨明修,苏家父母,和她有过接触的车夫和丫鬟,都成为了嫌疑人。
苏文月哀婉地唱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同读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杨明修仔细地听着,提出:“苏文月提到的皆是傅克明相关……”
扮演傅克明的男生急着澄清:“我与文月私定终身,此情不渝,怎会害她?看她如此情状,我恨不能与她同去。”
苏文月亦不知杀害自己的人是谁,江露按照剧本回忆:“书房初见,教说当年事,欣欣此日樽,未想你是书中人……”
江露的声音有些抖了,她扮演的苏文月被关在密闭黑暗的空间,和外界一纸之隔。
江露无法参与破案,只想着快点出去,说不出的焦虑。
陆谦眯眼,安心扮演好杨明修。
他摘了帽子,指向书房中的道具,“我想答案就在里面。”
书房的书架上有一本可供翻阅的道具书,所有人围上前去,里面只有一页写了字: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诗经》的一首《江有汜》。
一首弃妇诗,真相呼之欲出——杀害苏文月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傅克明!
原来是傅克明贪图苏家的财产,假意钟情苏文月,实则打算将苏家并不算大的家业据为己有。
而杨明修早已看出傅克明的心计,才会提醒苏文月。
苏文月一意孤行,却不知道杨明修自小便钟情于她,生生错过真心对她的人。
江露被解救出来,对陆谦夸赞道:“谢谢。”
“谢我干什么?”陆谦似乎还没出戏,“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都会等你。”
周围的同学率先去了试衣间换衣服,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这段话剧本里可没有,江露有些不自然,便硬着头皮接话:“嗯……杨少爷,下辈子我再……”
“不要来生,就要现在。”
“什么意思?”
室内温度低,江露身着薄薄的旗袍,身段优美,抬眼探究地看向他。
眼前人不是单纯的苏文月,只是江露。
陆谦没回她,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问:“你好点了吗?”
江露反应过来刚才陆谦以为她在小密室里冷才急着破案,被带着陆谦体温的外套裹着,她心跳漏了一拍,但是却镇定地笑笑,把外套解下来还给他,“我不冷。”
陆谦微微叹了气,低语:“你什么时候才明白?”
江露听力很好,她问:“明白什么?”
陆谦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这个游戏怎么样?”
江露兴奋地回想刚才的游戏过程,道:“推理游戏玩过很多,从只言片语中测探地点和真相,还没玩过这种形式,记忆深刻,很有趣。”
“那我们可以常来玩,”陆谦点头,盘算着是不是让梁书阳再多多组织这样的活动,“但是下次我想当你的……”
江露笑问:“扮演我的什么?”
“下次再说。”
他说的是“当”,可没说“扮演”。
陆谦笑了一下,“你还记得这个游戏。”
“记得,”江露酸溜溜地回想,“你穿着西装,很好看,回去后还有女生和我议论你。”
江露学当时女生沉浸于这个剧本感情线里的花痴语气,“杨明修好深情好帅啊,苏文月瞎眼哦。”
陆谦反击:“回去也有男生议论你,说傅克明是渣男,苏文月如果有江露那么好看,怎么舍得杀。”
“哦,渣男!”江露狡黠一笑,“在我这里,渣男还有别的定义。”
“呵呵,像那种嘴上说着好爱好爱,但是出了什么事就想把恋人摘出去,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那种男人,让人家女孩子蒙在鼓里伤心欲绝,一脸懵逼的,也是渣男哦!”
江露咬牙切齿地说。
“露露。”
陆谦无奈地唤她一声,又捏她的肩,没了刚才和她斗嘴的气焰,眼底柔软得像水,满是赔罪的意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江露晃他的脑袋,“你到底说不说?“
陆谦沉吟,在思考从何说起,江露率先问:“你在M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导师梁剑锋被M方暗杀了。”
江露惊了一刹,又听陆谦道:“我和他一起在国安局驻M据点任职,主要是为了前线的特工提供技术研究和服务。”
“这些事不应该告诉你,露露。”
江露紧了紧他的手,示意他继续。
“我已经卸任,之前在M国,梁剑锋不同意将我们自研的技术交由M方,便被他们抓走秘密处理成病逝。梁剑锋的胞弟被M方收买,这次回去,他装作是梁剑锋问我要核心的机密文件,被我识破。”
江露没想到陆谦会卷入这样重大的事件,她问:“你在纸上打勾那些,许博琛又是怎么回事?”
“许博琛,不如叫他沈博琛,他和沈柠都是M国国安局密码破译部的人员,但他们国籍都没变。”
“黄皮白心!”江露义愤填膺,又问:“你怎么发现的?”
陆谦冷笑一声,“沈柠自以为天衣无缝。”
他从保险柜里找到一台老旧的电脑,插上U盘,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推给江露,“你看这段文字。”
“HL FKZC VD LDS.”“LD SNN.“
“这是什么?”
“这是沈柠和许博琛的对话记录。”
其他的对话来往也是这样的乱码,江露仔细盯了一会儿,顿悟。
接着她又稍稍放下心来,原来陆谦并不是对对方的信息一无所知。
“他们是早就盯上你了吗?”
陆谦点头,“目标是我,连带害到的是我身边的人。”
“你的车,输油管线断裂才会刹车失灵,但切口非常整齐,是人为割断的。”